世上大多數(shù)事情,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的。
除非是必須到了一定要毫無保留的時候,否則總是喜歡留下一個后手的。
比如當(dāng)年圣皇等人圍剿異教卻又沒有真的完全清除。
比如圣皇這次啟動洞天大陣卻又交代了虞蘇為李子冀保駕護航的囑托。
比如現(xiàn)在,如顏北等人都將李子冀看作是輪回收割之前的最后一個希望,卻還是想保護好顧春秋留作是萬一失敗后的東山再起可能。
有一個后手,總是好的。
顧春秋也聽明白了顏先生的意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片湛藍(lán)的天空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問出了自已最不愿意開口的問題。
“俞眉...如何了?”
從見到胡蘿卜的瞬間,顧春秋的內(nèi)心之中其實就已經(jīng)迫切想要知道現(xiàn)在天下發(fā)生的事情。
洞天大陣失敗后,一切變成了什么樣子?
除此之外,他最關(guān)心的,三千院背叛圣皇的,到底都有哪些人。
現(xiàn)在是九月五日。
距離俞眉死后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的時間,消息當(dāng)然已經(jīng)傳的人盡皆知。
顏北道:“顏如玉入了道之極,和息紅衣,段書生聯(lián)手打掉了俞眉的身外身,遁走的俞眉被虞蘇殺死,現(xiàn)在皇后退位,虞蘇即位成為了新的圣皇。”
“六師兄做皇帝了?”
相較于顏如玉能夠修行,俞眉身死,最讓顧春秋感到震撼的還是這個消息。
然后就是許久的沉默。
尊敬的大師兄背叛了圣皇,設(shè)計殺自已,如今又被其他師兄清理門戶,這短短的時間里,圣朝之內(nèi)的風(fēng)云實在是變化莫測。
固然令人震撼,卻又何嘗不令人心酸?
顏北又說了一些其他人的事情,比如宋登南去了妖國還沒回來,冥府被剿滅,總共二十幾位參與了俞眉一事的三千院弟子被查出清理門戶等等,再加上洗劍宗被下旨封山,李孟嘗被關(guān)進刑獄司,如今的圣朝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第二個聲音。
所有人都空前絕后的團結(jié)。
如今的圣朝不如以往那般張揚霸道,變得內(nèi)斂沉穩(wěn),卻更像是在積蓄著力量,反而更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還有一件事?!?/p>
顏先生看著面上帶著傷感的顧春秋,說道:“李子冀入了五境,去洛陽殺了洛神都?!?/p>
李子冀殺洛神都,當(dāng)然是為了給顧春秋報仇。
顧春秋嘴角掀起笑容:“算他有點良心,還知道給我報仇?!?/p>
笑過之后,就是感慨。
當(dāng)年初次見面時候被那路邊一條的中年刺客逼得狼狽不堪的小子,如今卻已經(jīng)成為了五境的大修行者。
時間果然是這世上最讓人唏噓不已的東西。
“不過,他還得走的更快些?!?/p>
顧春秋喃喃道。
顏北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走得很快了,我們不能對他再奢求更多?!?/p>
李子冀入五境并非是入五境這么簡單,他當(dāng)初在第四境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走出了自已的道,并且無限接近萬劍一。
在普陀山參禪真正看清自已后,他也完完全全的真正掌握了萬劍一。
掌握了這個足以抗衡三極境的強大力量。
所以,他已經(jīng)很快了,甚至可以說快到了別人無法想象的程度,但和如今天地異變比較起來,倒的確是顯得不夠快。
顏北看向了胡蘿卜:“你們的準(zhǔn)備,可有把握?”
胡蘿卜精的臉上也露出了苦惱之色,整個人往地上一躺,任由太陽曬著肚皮:“我咋知道?”
話落,似乎自已也覺得這個回答不太好,很墮士氣,便又補充道:“看命,都看命?!?/p>
顧春秋調(diào)侃道:“聽天由命?”
胡蘿卜不滿的罵罵咧咧:“聽個屁的天命,要是天能自已說了算,老子又何必把自已搞成這副模樣?”
準(zhǔn)備的確有,能不能成,要看命。
顧春秋呵呵一笑:“李子冀那家伙的命,可不怎么樣?!?/p>
的確,一個私生子的命能有多好?
但凡好一點,也不至于是個私生子。
在胡蘿卜這件事情上,顏北沒辦法給出什么好的幫助,他來這里只是為了確定顧春秋安然無恙,如此就夠了。
“你的事,要不要告訴李子冀?”
顏北詢問著顧春秋的打算。
他能死而復(fù)生,這當(dāng)然是天大的好事,李子冀如果得知,一定會精神大振,將連日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顧春秋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后方才說道:“先不用?!?/p>
“如果要他能走的很快,那么我的死也是一種鞭策?!?/p>
這是實話。
何況,他這幾十年都注定被埋在地里不能動,告知與否,又有什么意義呢?
顏北點了點頭,邁步打算離去,卻又被顧春秋突然喊住。
“顏先生?!?/p>
顏北腳步停下,回頭看他。
顧春秋咧嘴一笑:“我還有兩個小小的請求,想請顏先生幫忙?!?/p>
顏北沒有說話。
顧春秋接著說道:“青瓶應(yīng)該快生了,我離開之前說好了要給孩子取名字的,只是現(xiàn)在還沒想好,等過幾天我想好了名字,還請顏先生幫我送去給青瓶,也偷偷告訴她我還活著的消息,免得她改嫁或者欺負(fù)我兒子。”
“第二件事,就是我現(xiàn)在這模樣實在掛不住臉,所以這無塵路,能不能別讓梨園弟子進來?”
顏北道:“第一件事我可以答應(yīng)你,至于第二件事...除了我之外,小寧也知道你還活著的事情,你這個坑,就是他挖的。”
顧春秋面色一變。
丟人了!
但隨即又松了口氣:“只有穆小寧知道的話,倒也無妨?!?/p>
因為如穆小寧這樣的人,是絕對懶得到處說,尤其是懶得過來嘲笑他的。
顏先生離開了。
無塵路又恢復(fù)了安靜,胡蘿卜躺在一邊喋喋不休,罵著老天不公,非得折騰他不得安穩(wěn)。
這是不是等于在自已罵自已?
顧春秋沒心思嘲笑,他只是在皺眉想著要給自已兒子起一個什么好聽的名字,這事兒得抓緊,否則青瓶改嫁了,自已兒子就得跟別人姓了。
“要不,就叫顧頭不顧腚?”
顧春秋嘖嘖兩聲,想到了自已現(xiàn)在的模樣,忽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