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好轉(zhuǎn)的氣氛頓時又降低到了冰點,原本異常賓主盡歡的晚宴最后還是鬧了個不歡而散的結(jié)果。
甚至不少慶蒼官員臨走之前心里都是罵罵咧咧的,本來以為陳逸之終于是退了一步,沒曾想對方反而提出了更加讓人無法接受的要求。
讓太子墨影以死謝罪,只要腦子沒問題的人都提不出來這樣的要求,在他們看來,陳逸之說這話完全就是在故意惡心慶蒼。
看來這場談判注定是一場拉鋸戰(zhàn)了。
被拒絕之后陳逸之也不惱怒,只是呵呵一笑,反正主動權(quán)在他手里,現(xiàn)在該著急的并不是他。
......
......
呂玄臉色陰沉的回到了相府,計劃失敗了,這在一開始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按理來說除掉了錢步多對墨影來說是好事,可現(xiàn)在又留下了這一大堆爛攤子,而且不知為何,他這心里總是有些不安。
唐師也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更好了。
“老爺,圣朝使臣陳大夫在外面?!?/p>
就在呂玄在捋順整件事脈絡(luò)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相府管家的聲音。
自從進(jìn)入上京城以來,幾乎每天陳逸之都會來相府找他,起初他還以為是要商議賠償之事,可陳逸之卻一點談?wù)摰囊馑级紱]有。
他實在不明白對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微微皺著眉:“讓他進(jìn)來。”
陳逸之這幾天每天都會來,倒不是他多想見呂玄,只不過要考慮到李子冀的計劃,而且若是偶爾來一次一定會引起各方人的警覺,可他天天都來,反倒讓人摸不清,不敢輕舉妄動。
相府里。
呂玄看著陳逸之,淡淡道:“陳大夫莫不是想通了?”
客堂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陳逸之也懶得裝下去,冷笑著坐在了椅子上:“呂相,此間只有你我二人,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墨影策反錢步多意圖殺死李子冀,你覺得這件事會這么容易揭過去嗎?”
呂玄面無表情:“陳大夫說的話,本相實在是聽不懂?!?/p>
陳逸之冷哼一聲:“沒關(guān)系,我說的話呂相聽不懂,一會兒自然會有其他人和你說?!?/p>
呂玄品茶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可陳逸之也懶得再開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顯然是在等著什么人。
深夜微有些冷,熱茶飄著淡淡的氣。
寂靜的客堂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陣煙塵,好似數(shù)十盞熱茶同時擺在地上,煙塵飄散,然后凝聚成一個人影。
呂玄噌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李子冀!”
李子冀也在看著他,微微行了一禮:“呂相?!?/p>
呂玄的心在這一刻劇烈跳動起來,他萬萬想不到李子冀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竟然會來找他。
“李縣侯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李子冀環(huán)顧四周,的確很靜,也沒有人敢來打擾:“呂相不要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你在慶蒼的未來。”
呂玄恍然,微嘲道:“你想讓我?guī)蛻z月?李子冀,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是一個如此幼稚的人?!?/p>
他是呂玄,慶蒼的左相,一人之下,而且是太子墨影的心腹,未來前程都是注定的,憑什么要去反過來賭在憐月身上?
對他可沒有一點好處。
李子冀并不生氣,他只是從懷里拿出了一枚玉簡放到了茶桌上:“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墨影指使唐師策反錢步多設(shè)計殺我的事情,你不用反駁,我也不是來找麻煩的?!?/p>
“他們用的借口你當(dāng)然也知道,叛軍楊天手里握著你和南離宗私下權(quán)柄交易的證據(jù),以此吸引我入局,你一定以為那僅僅只是一個借口,但那并不是?!?/p>
“前幾天我殺了唐師,這枚玉簡就是我從唐師的身上發(fā)現(xiàn)的東西,里面全部都是墨影所收集有關(guān)于你的證據(jù),只要玉簡公之于眾,你就一定會從左相的位子上下去?!?/p>
看著那枚玉簡,聽著李子冀說的話,呂玄的面色已經(jīng)是一點點沉了下來。
李子冀口中的話沒有停下:“呂相一定認(rèn)為,自已貴為左相,又全力支持墨影,他根本不可能對你下手,的確,但別忘了,墨影謀劃這次事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殺我?”
“不,在我看來,能殺我自然最好,若是殺不掉則可以趁著這個機(jī)會除掉錢步多,然后在右相這個位子上扶持一個他自已真正信得過的人,同理,對于墨影來說,無論是右相還是左相,他隨時都能扶持另外一個人,也就是說重要的只有左相這個官位,而不是你呂玄這個人?!?/p>
“否則他若是真的看重你呂玄這個人,又怎么會在錢步多死后扶持另外一個人坐上右相的位子繼續(xù)分去你的權(quán)柄?歸根結(jié)底,墨影也想玩一玩制衡的權(quán)術(shù),兩位相爺相互平衡,如此他才能更好的掌控做事?!?/p>
呂玄面色不停變換,緩緩地坐回了位子上,一言不發(fā)。
李子冀這番話可以說是說進(jìn)了他的心底里,從剛開始得知這個謀劃的時候他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不滿,因為墨影根本沒想過他呂玄的利益,從一人之下的左相硬生生分出去一半權(quán)柄,這可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支持墨影,你永遠(yuǎn)都只能坐在現(xiàn)在這個位子上,永遠(yuǎn)會有一個人分去你的權(quán)柄,而且你必須要考慮的是,墨影已經(jīng)收集了你這么多證據(jù),等他即位那一天會不會卸磨殺驢呢?”
李子冀拿起玉簡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重新放回了自已的懷里:“而且除了慶蒼國內(nèi),你還必須要考慮外面的事情?!?/p>
呂玄終于是抬頭看向了他:“外面的事情?”
李子冀淡淡道:“我和墨影早晚會死一個,你覺得是他死的概率大,還是我死的概率大?”
呂玄瞳孔猛地放大,旋即又縮成一點。
李子冀接著道:“我沒有要求呂相背叛慶蒼,我只是想讓你傾斜憐月,而且我可以保證,憐月即位后慶蒼只會有一個左相,不會有什么右相,既然在慶蒼國家利益不會改變的前提下,為什么不能多為自已的利益考慮考慮呢?”
站起身子,李子冀望著窗外:“上京城的確很美?!?/p>
他沒有再說太多,也沒指望呂玄會立刻倒戈同意,但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以呂玄的個性和對權(quán)利的執(zhí)著,他一定會有所動搖。
煙塵再起,李子冀已經(jīng)消失在了相府當(dāng)中。
而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陳逸之也終于在這時候睜開眼睛,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咸不淡道:“有些事情李縣侯是不屑去做的,但我做起來可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左相,等過些日子你家眷回來之后還請幫我?guī)€話,問一問吞虎城的冰火魚好不好吃?!?/p>
呂玄猛地抬頭看向了陳逸之。
陳逸之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