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誕生之初,源頭究竟在何處無人知曉,有人說北海是源頭,誕生萬物,造化百族。
還有一種說法是汴河。
長無數(shù)里,貫穿半個世界,流淌著生命之氣,據(jù)說在最開始的汴河,若是有人受了傷只需要下到河水里面泡一泡,傷勢自然就會治愈。
那只是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最起碼李子冀?jīng)]有親眼見過,后來不知為何,汴河干涸,就好像驟然從這個世界里消失。
“有記載最近的一次,是七千年前一位道門的前輩在汴河旁祭天?!?/p>
李子冀輕聲道。
那是三千院藏書閣的卷宗一角,記錄的當(dāng)然并不詳細(xì),甚至就只有那么只言片語,提到了汴河消隱跡象,因為七千年前這個時間實在太久,久遠(yuǎn)到了能有只言片語留下來就已經(jīng)足夠難得珍貴。
從這也可以初步推斷,汴河最起碼已經(jīng)干涸了數(shù)千年的時間。
那么妖皇是如何判斷源頭的呢?
似乎是聽出了李子冀話里的意思,妖皇走下去將板凳換了個位置,然后繼續(xù)擦拭著另一側(cè)的鼎上:“相較于這一點,我還以為你會更加好奇那棵小草?!?/p>
如果說當(dāng)今天下還有什么是最神秘的,那毫無疑問就是三千里赤地上生出來的那棵小草。
李子冀當(dāng)然很好奇,在二人的交談中,他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下來:“我也很好奇那棵小草?!?/p>
妖皇微笑道:“你會看到的,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李子冀問道:“什么事?”
妖皇道:“你要答應(yīng)我不能把那棵小草拔走,那可是我們妖國的寶貝?!?/p>
他擦拭巨鼎的動作一絲不茍,仔細(xì)到一條溝壑邊角都不會放過,說出的話卻帶著調(diào)侃味道,就像是李子冀偶爾會逗弄王風(fēng)。
但李子冀不會把妖皇這話當(dāng)做是在開玩笑,略微詫異:“您覺得我會拔下那棵小草?”
且不談自己能不能拔下來,單說妖國鎮(zhèn)守在那里的人就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薅草。
空曠的宮殿里沒有任何發(fā)光物,卻依然足夠明亮能夠看清楚所有東西,妖皇道:“現(xiàn)在也許不會,但以后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zhǔn)呢?你有一幅字貼上是怎么寫的?居安思危,我很喜歡這四個字?!?/p>
李子冀微微沉默,然后學(xué)著妖皇的話道:“現(xiàn)在也許不會,可以后的事情我也說不準(zhǔn)。”
妖皇聞言微微一怔,然后大笑起來:“你這小子,難怪能被虞帝看重?!?/p>
虞帝?
似乎是瞧見了李子冀?jīng)]反應(yīng)過來,妖皇便解釋道:“當(dāng)年聯(lián)手對付異教的時候,我們這些人總是喜歡稱呼圣皇為虞帝,算是一種尊稱?!?/p>
李子冀?jīng)]有見過當(dāng)年的那些事,但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意氣風(fēng)發(fā),一群年輕人聯(lián)手硬生生轟殺了一位六境,這樣的場面也許無數(shù)年都沒有發(fā)生過。
因為修為達(dá)到了六境本身就已經(jīng)不太在意那些所謂的沖突矛盾了,關(guān)鍵是也很難死去。
妖皇將抹布放進(jìn)水里,然后微微用力擰干:“你一定很想知道,我與虞帝的交情怎么樣?”
李子冀?jīng)]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他發(fā)現(xiàn)這位妖皇看似隨和,卻總能夠洞悉他的心思。
清澈的水盆里倒映著宮殿上空的雕花,妖皇的眼中閃過了懷念,然后干脆從凳子上走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大鼎說道:“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話,我巴不得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乖乖的跟在虞帝身后?!?/p>
他拍了拍身旁的地板,示意李子冀過來坐下:“只是可惜,身不由己啊。”
李子冀明白他的話,一宗掌教尚且要為整個宗門考慮,而宗門這種地方與國家比較起來,不值一提,身為執(zhí)掌妖國的帝王,妖皇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多。
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豈非全都身不由己的?
“除了臥榻之側(cè)這樣的道理之外,妖國不只有六宮,還有更多像是旺西那樣的普通妖修,他們想要提升,想要變強(qiáng),就需要一個通道,而最好最快的通道就是軍功。”
妖皇拍了拍李子冀的手臂,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李子冀心頭一動,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抓住,就好像是靈光一閃的時候分了神,明明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卻什么結(jié)果都沒得到。
妖皇身上的氣息很平靜,從見面開始到現(xiàn)在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就像是一位鄰家兄長,能夠讓人不自禁的將心情平靜下來。
“吃嗎?”
殿內(nèi)殿外都沒有什么聲音,妖皇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兩個像是木棍一樣的餅干,遞到了李子冀的面前。
李子冀伸手接過,道了聲謝,然后咬了一口,帶著淡淡的麥香味,除此之外沒什么其他味道:“這是什么?”
妖皇眨了眨眼睛:“這是圣極五毒散,一旦服用必須在三年內(nèi)再吃一根,否則就會肝膽俱裂而亡?!?/p>
李子冀無奈一笑。
妖皇吃了一口:“竟然沒嚇到你?”
李子冀道:“因為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像您這樣的人會偷偷給我下毒?!?/p>
妖皇嗯了一聲,然后用手指輕輕在大鼎上彈了彈,響聲回蕩在四下,他問道:“你對這座宮殿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李子冀想起了自己站在宮門外時候就有的感受,走進(jìn)來后更加深了這一點:“冷清?!?/p>
他只回答了兩個字,卻是很精辟的兩個字。
妖皇更加欣賞李子冀:“你果然眼光獨到?!?/p>
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寫滿了冷清這兩個字,也許妖皇就是想要一處如此冷清的地方,越冷清就越是平靜,越冷清就思考的越多。
在漫長的壽命里,如妖皇這樣的存在肯定早已經(jīng)將世上所有事情全都思考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