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逐漸的遠(yuǎn)去,整個大殿之內(nèi)留下來的倒多是秋日的氣爽了,今歲的秋日相較于往日倒是有許多不同。
以往的時候秋日總是“熱”與“悶”的,今歲的秋日不知為何多了幾分的涼,那涼仿佛是能夠沁人心脾,讓人覺著心頭一震。
就連楊廣這種吃五石散吃的渾身燥熱的人,這個時候都不再袒胸露乳,而是換做了一身的常服。
手也微微的在袖子里攏著——只是面容中多了幾分的病態(tài)與蒼白。
裴世矩站在一旁,面容中帶著克制不住的笑容。
“陛下,您瞧瞧這些人,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陳氏的頭上?!?/p>
“或許,明日能夠看一出好戲了?!?/p>
好戲?
楊廣倒是微微挑眉:“或許,不僅僅是好戲?!?/p>
他沉吟著說道:“你瞧好吧,這一次陳氏或許會以雷霆之勢而將這幾個門閥鎮(zhèn)壓,以此來撕裂開來一部分的口子,從而讓陳氏的愿望暫時先實行一部分?!?/p>
“順帶麻痹這些人的神經(jīng)?!?/p>
“等到這些人徹底的相信陳氏沒有其他打算的時候,這天下的腥風(fēng)血雨才是真正的來臨啊?!?/p>
楊廣頗為感慨的說道:“從前我總是覺著陳氏心慈手軟,如今我才明白過來,陳氏恐怕是最心狠手辣的人了?!?/p>
“天下多風(fēng)雨啊?!?/p>
裴世矩倒是對此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只是笑吟吟的說道:“這難道不是那些人自找的嗎?”
“陛下,臣那邊有陳氏的幫助,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p>
楊廣這才是點頭,正想要說什么的時候,猛的咳嗽了幾聲,他手中的帕子上些許鮮血暈染開來,像是冬日大雪中的一朵梅花一樣。
一切都是如此的尋常。
“陛下.....”
裴世矩看到了那帕子上的血,有些擔(dān)憂的想要說什么,但還沒有說什么,楊廣便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再說。
“行了,那便將宇文詔回來吧。”
他笑瞇瞇的說道:“宇文回來之后,朕也就可以.....開啟南巡了?!?/p>
裴世矩沉默的嘆了口氣:“臣.....遵旨?!?/p>
... ....
代郡
宇文化及看著面前的文書,眉頭一挑:“哦?這老賊竟然給我來了信?本將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值得他這個時候了還來信?!?/p>
說著便拿起那手中的書信,仔細(xì)的看了幾眼后,眼眸中閃著不受控制的心驚:“這.....”
信件中所說的內(nèi)容十分簡單,但卻足夠令整個天下震顫。
皇帝的身子骨已經(jīng)被五石散給腐蝕干凈,如今恐怕是撐不過今歲的冬日了。
“司馬老賊怎么會這么好心提醒我回返京都?”
“他不想坐這天下?”
宇文化及沉吟著,心中有些許思慮,但轉(zhuǎn)瞬一想,兵馬在自已的手中,自已有什么可怕的?
他緩緩的吐了口氣后,這才是猛地一咬牙:“這天下.....我倒是要看看,我能否坐擁了!”
.... ...
崔氏等人商議過后的第十天,楊廣終于召開了這個月的第一次大朝會。
朝堂之上,幾個門閥的家主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待著崔氏出手。
可還沒有等他們開口,另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臣有本奏?!?/p>
這個聲音清朗無比,言語十分有力,讓人聽著便覺著心中一震——當(dāng)然了,他的震懾力也十分強。
因為開口的這個人叫做“陳安哲”,如今的尚書令,無冕之相。
尚書臺的威風(fēng),自漢的時候就開始了。
楊廣眉宇中帶著玩味,他知道今日的大戲來了,當(dāng)即便開口道:“安哲有什么事情?但說無妨?!?/p>
陳安哲這才是看向楊廣,甚至沒有將眼睛的余光分給崔氏等人一點,口中所說的話卻像是閻王的點名帖子一樣。
“臣彈劾侍中崔慶賀、員外郎王安、侍郎劉賀等人貪贓枉法,欺下媚上,家中藏匿兵卒意圖謀逆?!?/p>
短短的幾句話,就直接給崔氏等人定下了罪名,且是....永不翻身的罪名!
謀逆乃是大罪!屬于十惡不赦之中最不赦的罪名。
崔慶賀等人對視一眼,心中當(dāng)即明白,這便是陳氏的反擊了.....
幾人心中松了口氣。
陳氏的反擊....不過如此嘛。
可還沒有等他們將這口氣松完,便又聽到陳安哲開口道:“此外,這些人在陛下身旁安插探子、窺視帝蹤、又蠱惑道人獻(xiàn)上五石散,以此來謀害陛下的身體?!?/p>
“臣以為,崔氏等人之罪,十惡不赦。”
說罷之后,直接從袖子中拿出來了一封奏疏,遞給了一旁來到他面前的那內(nèi)侍手中。
從始至終,他看都沒有看崔氏等人一眼。
可崔慶賀等人心中此時已經(jīng)炸裂開來....
五石散的事情,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這事情他們拐彎抹角動用了家族的底蘊,最后蠱惑了龍虎山上的那一位,讓他拿出來了五石散秘方,最后交到了皇帝的手中。
無論皇帝怎么查,最后只能夠查到龍虎山上的張氏。
屆時即便是皇帝憤怒,也只能夠和張氏打起來,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可是如今,這.....怎會如此?
就連智珠在握,覺著自已在看戲的楊廣也是心頭一愣。
五石散?
五石散是這幾個人弄到他手中的?不是張氏的那個人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楊廣卻沒有懷疑陳安哲所說的話。
他直接低頭看過去,眸子中的情緒像是火焰一樣被點燃開來,而后瞬間爆發(fā)。
“好,好,好?!?/p>
這話幾乎是楊廣從牙縫里面擠出來的一樣。
“好一個.....清河崔氏!”
“啪——”
東西猛的丟在了崔慶賀的面前,此時的楊廣處于暴怒之中,像是可以焚燒一切的修羅。
“說罷?!?/p>
“你們有什么可辯解的?”
辯解?
看著那奏疏中密密麻麻的、精確到了一個呼吸間的字跡,崔慶賀癱倒在地上。
人證物證哪個沒有?怎么辯解?
他回過頭,看向站在那里的陳安哲.....
心中一股無力的感覺猛的迸發(fā)出來。
這便是陳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