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朱勔怒極攻心,大聲下令道:
“砍斷船閘,急速泄水,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是!”
聽到他的話,下面的侍衛(wèi)連忙答應(yīng)!
朱勔的死令被飛快寫在紙條上,纏上了箭桿……
長青閣樓上,一支響箭從窗口射出,帶著凄厲的嘯鳴,向著工地方向射去!
這種響箭傳信方式,是他們東南應(yīng)奉局船隊之間,一種用來快速通信的手段。
因為運河上,船只行動緩慢,傳信的小船更是有可能被擁擠的水道堵得寸步難行。
所以依靠響箭上的紙條,飛快地傳遞消息,只要片刻之間,整支船隊就能得到朱勔大人的命令!
如今這個方法,又被氣急敗壞的朱勔用來,向最高一層木壩上的軍士們傳信!
只見那支響箭飛速射出之后,一落地就被附近的應(yīng)奉局軍士撿起,之后這支響箭再次發(fā)出了尖銳的嘯鳴。
經(jīng)過四次傳遞,響箭轉(zhuǎn)瞬間就飛到了木壩的最頂端!
當最高一層木壩上,應(yīng)奉局軍士見到箭上“違令者斬”四個字,可把他們嚇得渾身一激靈!
隔著這么遠,他們都能感受到朱老大人的焦急與憤怒!數(shù)十名軍士哪敢猶豫?立即順著一丈寬的木壩墻頂,飛快的向著船閘那邊匯集!
如今的形勢,已經(jīng)絕不允許他們再慢條斯理地放水了。按照朱老大人的命令,必須立即打開船閘,直接泄洪!
只要稍慢一步,所有的工匠和在場的軍士,全都要承受朱勔大人的怒火……那是他們最恐懼的噩夢!
只見十幾名軍士跳上船閘,掄起刀斧,將吊裝船閘門閂上,連接配重石的粗大麻繩,“咔咔”的逐一砍斷……
那船閘,可是足夠讓四艘巨船,并列而行的一個大口子!
眼看著頃刻間繩索全斷,配重的大青石重重落在水中,激起了一條渾濁的水柱。
船閘外巨大的門栓,在青石的重力牽拉下,猛地跳了起來!
在河水的龐大重力下,船閘轟然打開,一霎時滔天的河水傾斜而出,在船閘巨大的缺口處,形成了洶涌的激流瀑布!
那聲音猶如狂牛嘶吼,大量河水狂涌而出!
“完了……完了!”
此刻站在最下一層,木壩頂端的王正心。
當他看到三層木壩上暴力泄洪的場面,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能這樣!完了!全都完了!”
這時的王正心,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上了天!
只有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那是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一層木壩下面,那百余根用來牽拉木壩,保證抗壓性的粗大竹纜……
跟之前被埋設(shè)到地里時的樣子相比,那些被繃直的竹纜,展露出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這意味著竹纜稍稍變長了一點!
只有一點點!昨天前半夜的水浸之后,三十丈的竹纜吃水微微發(fā)脹,變成了三十丈零一尺五寸……
可就是這一點點變化,使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變成了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
因為王正心心里清楚,如果有時間讓水位徐徐下降,這些竹纜在陽光下稍微一干燥,就會向內(nèi)收縮,再度回到三十丈的長度。
可是現(xiàn)在……沒有這個時間了!朱勔大人下令急速泄洪!
而更要命的是,水壩能承受多少水的重量,跟水壩能抗住多大的沖擊,那根本就是兩回事!
因為水面循序漸進上升時,給木壩造成沖擊力很小,水壩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可是這種洶涌的洪峰一股腦沖下來,一樣多的水,卻早就不是那些單薄的木質(zhì)壩墻,能承受的重量了。
更何況,用來牽拉壩墻的竹纜還長了一點!
所以三層開閘放水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頭頂?shù)牡诙雍妥约耗_下的第三層水壩,會像窗戶紙一樣被輕易捅破!
想到這里,王正心滿心絕望地回過頭……
他看著壩墻下,洪峰所向之處,聚集著五千民夫、三千工匠!
若不是燕家小侯爺借走了一千匠人,那就是整整九千條性命!
水壩一破,洪峰涌來,八千人全部都會死于非命!
“朱勔……朱勔!”
王正心暴怒的嘶吼著,他知道能下這樣命令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東南應(yīng)奉局的朱勔!
“那是八千條人命?。∧闾孛词遣皇侨?!臥槽你姥姥!”
王正心絕望地坐在地上,兩腳交替蹬著木壩頂端的夯土,不禁大聲哭嚎起來!
心中的悲愴憤怒,滿胸的傷心絕望,無盡的仇恨狂暴,隨著這一聲野獸般的嚎叫,從他嘴里沖口而出!
……
此時此刻,所有看熱鬧的百姓,都無法描述他們的心情……
眼前的山頂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面巨大的瀑布,六七丈寬的一條激流猶如天河傾瀉,這場面把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多數(shù)人不明內(nèi)情,還在心里想著:如此壯觀的洪峰飛流直下,這難道是計劃好的嗎?
就在這一刻,朱勔和當今圣上同時跳了起來!
雖然身處不同的地方,他們的動作卻是不約而同,都向著那道巨大的天河看去。
他們的眼睛,也全都死死盯著那座神運昭功石!
“霍!霍!霍!”
此刻坐在工地席棚里,就近觀看奇景的大胖子朱汝翼,眼看著前方狂浪奔流,已經(jīng)被這場面,震得驚駭欲絕!
……
東華門內(nèi),紫宸殿的房頂。
高高站在頂上的國師林靈素,衣袂須發(fā),迎風飄揚!
看著這滄海橫流的景象,他忍不住長長吸了一口氣。
燕然……燕然!
他心里一聲聲,重復(fù)著燕然的名字,卻不知如何評價那個奇異的少年!
……
燕然從瀑布那邊收回了目光,輕輕點了點桌上的酒盞,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人給他倒酒。
遠處傳來轟隆作響的浪潮奔涌,房間里卻是一片寂靜。
幾位姑娘的眼睛都看著窗外,誰都沒注意到,燕然已經(jīng)把酒喝完了……
……
與此同時,三層木壩頂端!
眼看著水位急劇下降,假山船陣正在飛快地降低。
九根石頭柱子在巨船的間隙中慢慢冒了出來,逐漸抵近假山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