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把手的辦公室內,寂靜得只能聽見嚴厲行粗重的喘氣聲。
掛斷領導的電話,他的額頭上冒出了細汗,用手輕輕一擦之后,額頭上油光瓦亮。
他想找塊紙巾,看到紙巾在一邊的待客區(qū)時,直接在自己褲子上抹了一把之后,拿起剛剛放下的手機,便撥通了秘書的電話。
“讓他倆進來吧?!眹绤栃袙鞌嚯娫捴?,便再次陷入沉思。
剛才領導在電話里的痛斥聲,讓他恨極了蔣震。
明明可以把這件事情賴給蔣震,明明所有事情他都是打沖鋒的,可是,最后一刻他竟然玩了所有人!
現在領導得知曹運華已經被抓,要求嚴查、狠查,可是最能查的人是誰?是蔣震??!
可現在領導那邊卻說是我嚴厲行搞的,讓我來負責?
我怎么負責???
現在曹運華的小叔已經在有針對性地對付我了吧?
他那么個級別的領導能饒了我?
本來還想得了便宜賣乖,等蔣震把曹運華強硬拿下來之后,自己再跑去曹運華小叔那邊道歉,現在怎么搞?
傻逼侯忠亮嘴上說得那么強硬,現實情況是這逼崽子把所有事情都他媽扣到老子頭上來了!
說什么是老子下命令之后,他們反貪局采取執(zhí)行的!
狗日的……
搞來搞去,都他媽的搞到老子頭上來了!
官場上得罪大人物的結果就是他媽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媽的!
“吱”的一聲,侯忠亮先一步走進了房間,而后黃書華這個省紀委書記在后面慢慢跟了進來。
兩人見到嚴厲行那張發(fā)白的臉,看到他額頭上滲出的細汗時,便知道這會兒的情況是非常不好的。
黃書華輕輕戳了戳侯忠亮的后背,侯忠亮回頭看了他一眼之后,表情很是猶豫。
“你們搞什么?”嚴厲行很是不痛快地問了一句。
“哦,沒,沒什么……”侯忠亮顯然是有心事,這么個年紀配了這么個腦子,演技實在是不敢恭維。
“剛才給你們說的事情,你們兩個沒有商量一下嗎?”嚴厲行問。
聽到嚴厲行這么說,黃書華多少就有些緊張了,畢竟曹運華的案件如果真的轉到他們紀委這邊來處理的話,對他這個書記而言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所以黃書記怎么可能同意呢?
“侯局長?”黃書華催促到:“你剛才在外面不是跟蔣震書記溝通過了嗎?趕緊給嚴書記匯報匯報??!”
聽到蔣震二字,嚴厲行就感覺頭昏腦漲!
侯忠亮剛要說話的時候,嚴厲行的手機忽然響起。
看到來電人之后,他也沒有讓兩人退出去,顯然這個電話并不是非常重要的電話。
“喂,田老?!眹绤栃小拔⑿Α敝悠痣娫挕?/p>
對于自己這位“老師”,嚴厲行還是非常恭敬的。
“什么?不是……老師啊,消息這么快就到您那兒了嗎?”嚴厲行說著,表情都沒剛才那么灑脫,完全是目瞪口呆的驚訝狀態(tài)。
他怎么都沒想到抓曹運華的影響力會這么大??!
自己的老師、自己政治路上的提攜之人竟然都知道這事兒了???
想來還是現場會的緣故!如果不是現場會,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場,事情不會這么快速傳開的!
“什么?您意思是有人在后面故意給我夸大、故意給我施壓?不…不可能吧?誰會有……”
嚴厲行聽到老師說有人在背后使壞的時候,還覺得不可能!
但是,仔細一想,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李耀東??!
他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瞧不出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更何況,今天辦的還是他們東家?guī)屠锏囊晃弧按蟪肌蹦兀?/p>
所以,這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李耀東在背后使壞,故意把事態(tài)搞大!
對,他跟曹運華小叔的關系不淺,否則那會兒在現場會上,曹運華小叔怎么可能給他打電話?
會后,他還不知道跟曹運華小叔怎么說的呢!
“厲行啊……”老師低聲說:“……這件事情,你辦得太魯莽了呀。我接到他們電話的時候,我是不敢相信這會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v然上面有領導壓著,但是,遇事要緩一緩啊,緩一緩彼此才能找到更多的余地去周和!現在曹運華小叔都找到我這邊來了,我能怎么說?我總不能讓你把人放了吧?”
“老師,您說現在這件事情如何是好?”嚴厲行很是虛心地請教。
“人能放嗎?”
“不能?!?/p>
“這不就是說嘛……”田老的聲音都透出股無奈,低聲說:“人不能放的話,你能怎么辦?厲行啊…官場上出了問題,總得有人背鍋才行,可是,你什么時候見過一把手背鍋的???你真是…唉,你說你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呢?就是年輕小生,都未必會如此莽撞的呀?!?/p>
嚴厲行那刻當真是無語了……
你田老壓根就沒見過當時的情況?。?/p>
事已至此,希望你能幫我想辦法,而不是希望你來責備我!
“好了老師,我這邊還有事,就不跟您多聊了,您多注意身體,有時間的時候,我去探望您?!眹绤栃姓f。
“厲行…你別急……”田老低聲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次的事情,如果是領導安排你這么做的,那你就做到底!但是,你要知道你得向新人靠攏。官場的新陳代謝,權力的洗牌,永遠是殘酷的。漢東的牌要洗,咱們上面的牌也會洗,現在已經是在洗牌階段,新仇舊怨的,該出手時就出手。只是,盡量不要以身入局,運用好手中的權力,把事兒辦成還能全身而退,那才是真本事啊?!?/p>
“嗯……”嚴厲行對這些事態(tài)的理解要比田老深刻,此刻,只是輕輕應聲,說:“我相信會處理好的。”
“你呢也別怪我亂打聽事兒,兩個多小時之前我就聽說這件事情了,然后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那個叫蔣震的年輕市委書記,就是你們掃黑組的第一副組長,這個人了不得。我覺得他是新陳代謝里的新人……你,絕對不能跟他鬧僵,而是要懂得跟他靠攏,擰成一股繩?!?/p>
聽到田老這么說的時候,嚴厲行整個人才有種“醒悟”的感覺。
“我真應該早跟您聊一聊的啊……”嚴厲行頗為慚愧地說:“來漢東任職之后,我多少有些自大了。這,確實是我的失誤。”
想到蔣震幾次表忠心時,自己那冷漠的態(tài)度,嚴厲行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之前還埋怨黃書華跟自己不交心,可是自己又是怎么對待蔣震的呢?
倘若當初能跟蔣震密切聯(lián)系,事態(tài)豈會如此被動?
“讓我說,這件事情你來處理是不妥的,也是不行的!”田老說。
“我不處理都不行了……”嚴厲行無奈地說:“您剛才不是還鼓勵我說要辦就往狠里辦嗎?”
“又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要讓你往狠里辦,但是,是手段要狠,目的是要把領導交代你的事情辦成!而不是讓你以身入局,這件事,還是要讓蔣震去處理!他,能頂住壓力,你頂不住的。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你得聽勸!人老了,該小心點就得小心點了?!碧锢险f。
“都這時候,蔣震怎么可能入局?”嚴厲行說。
“看來你是真的急了,也是慌了……”田老說:“我這隔了兩個多小時才給你打電話,就是在思考這件事情!這件事,你一定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