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五天。
雨仍舊下著,只是雨勢比之第一天已經肉眼可見的小了太多,甚至感覺隨時可能會停。
蘇燼站在窗邊,面無人色,好似生了一場大病。
五天時間在極度高壓和碎片化睡眠的情況下,能保持現在的狀態(tài)已經算是不錯。
樓下不知何處而來的喪尸已經有近二十只。
這三天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他收藏的灰雨罐頭瓶,里面的灰色成分在五天時間里消散了。
剩下的水經過測試,已經失去了感染能力。
而且雨勢的變化顯著跟符青黛的夢無法對應。
這說明公司根本就不是完全預知未來,而是預測到了這一場災難,許多內容談不上精準。
符青黛的夢境只是公司編織‘推送’過去的。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比符青黛夢中的情況要好上許多。
這場災難覆蓋的廣度比預想中大得多,但是難度又沒有想象的那么高。
可對面的居民樓,已經爆發(fā)數起血案,他親眼所見。
有人家中出現喪尸,被逼的跳樓自盡,在樓下被分食。
有人還擊成功...最后自縊上吊。
還有同類相食,一對兒夫妻親手挖出了自已兒子的內臟大口啃食...慘不忍睹。
樓上樓下的哭聲,沒有一日停止過...
面對種種,無一不刺激著人的心神。
蘇燼的原本就高度緊張的精神此刻更如一張不斷被拉開的弓弦,日益緊繃。
現在最大的希望便是等待雨停,軍隊出現救場。
要不了多久,這場災難就該出現轉機了。
可一直讓他略感恐懼的事...自從上一次聽到廣播之后,再也沒有廣播——仿佛整個國家,已經沉寂。
對民眾沒有任何安撫,這種情況顯得很不正常。
帶著一身的疲憊跟黯然,蘇燼轉回身走向臥室。
不管怎樣,現在只能等。
希望盡快雨停,軍隊早點出來,這種事這輩子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下午五點。
灰雨影響下,天色比平時要陰的多。
外界偶爾能聽到喪尸的吼叫,拍門之聲。
床鋪上,蘇燼呆呆的望著天花板,沒有一絲表情。
突然,收音機響了。
此刻的雜音如同仙樂!
蘇燼一個激靈翻身起床,拿起收音機調了一下本就已經調到最大音量的旋鈕。
帶著莫大的期待側耳靜聽。
一陣略微嘈雜但悲愴驚慌的聲音從收音機中傳出。
“..警..各..民...國家功能終止,請各自為戰(zhàn)、自救求存,不要相信....”
一聲慘叫,廣播戛然而止。
蘇燼期待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大腦一片空白,天地間的一切聲音此刻都在腦中消失。
“嗚————!”防空警報倏然之間響起,如同撕裂蒼穹的凄厲哀嚎。
蘇燼渾身一震,快步跑向客廳。
看到眼前一幕,瞳孔瞬間放大,就連雙腿也隨之戰(zhàn)戰(zhàn)。
極遠處的天邊,核心城區(qū)的方向
十余枚疑似導彈的不明飛行物拖曳著白色尾焰,自核心城區(qū)躍空而起,劃破天穹,如隕石逆行。
‘導彈’消失,清晰可見的發(fā)出了一層強烈的沖擊波。
隨即烏云在爆炸的位置開始大面積生長擴散,如海浪卷涌。
“嗡——!”一聲巨響宛若鐵錘砸入天幕。
蘇燼所在整棟樓都仿佛懸在半空,被猛然扯動。
窗戶哀鳴,玻璃亂顫,一時間人間仿佛進入了死機狀態(tài)。
可一切還未結束——
云團的劇烈運動還未止,伴隨著劇烈滾動,閃電開始在其中躍動。
下擊暴流產生,一條條云柱如同龍卷降下轟擊著大地。
暴流所致之處...大地冰結。
蘇燼手扶著窗臺邊緣,牙齒打顫。
寒穹導彈系統(tǒng)...大面積的云動跟利用溫度氣流產生攻擊就是這種武器的典型特征。
這個國家的終極武器!沒有任何前兆,竟然向自已的首都發(fā)射了!
雖然危機尚未達到看過的資料里描寫的程度,導彈的數量也不多。
可發(fā)生了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明天雨停軍隊就應該出來了才對,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心頭。
蘇燼快速捂住口鼻,佝僂著腰跑向廁所。
可剛到客廳,一大口酸水便嘔在了地上。
“為什么??!”蘇燼眼角帶淚,對地大吼,緊繃的心弦徹底崩斷。
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已經步入現代化的工業(yè)國家,這么不堪一擊!
國家機器核心邏輯是維持秩序,直接宣布滅亡只會導致全面社會崩潰、資源搶奪、軍事嘩變。
就算喪尸感染的面積再大,他們也沒有理由對民眾宣布國家滅亡。
只是喪尸感染問題,最高指揮層就對首都進行毀滅式封鎖...幾天來,連軍隊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徹底顛覆了他對國家運轉邏輯的認知,完全摧毀了他對這場災難的所有預判。
一切計劃在當下的情況中都脆弱的形同白紙。
或許是最高決策層出現了問題,亦或者是對這場感染了解不夠完善...但這些蘇燼已經無心分析。
他直接跑到臥室,抓起收音機大吼:“不要相信什么...不要相信什么?你說話?。?!”
下一秒,收音機便被摔的粉碎。
末日...他內心深處早有判斷,公司這樣的存在已經對這個世界下了結論,無需更多質疑。
可他竟然一直都心存幻想等待軍隊救援。
自已的心里始終都有著僥幸,可現在僥幸被一層層打破,留給他的只有血淋淋的現實。
城市核心區(qū)還在承受暴流的沖擊,而寒風早已席卷全城,烏云滿布。
一聲聲尖銳的哭喊聲穿破寒風,傳入蘇燼耳中。
蘇燼跌跌撞撞跑到客廳的窗口,才發(fā)現對樓已經有人站在了窗戶邊緣,哭喊著一躍而下。
側方的居民樓中亦有人大哭著從樓上自殺。
哭聲仿佛死神的召喚,接二連三的自殺行為開始在蘇燼眼中上演。
直到對面六樓一個女人抱著襁褓中的孩子站上窗臺,哭著對蘇燼不斷搖頭...隨后攜子跳下。
“不不不...不要!不要跳!不要跳啊?。。?!”
蘇燼急到跳腳,張目大吼。
眼看著群尸要分食母子二人的尸體,再顧不得其他。
一把扯開窗戶,抬手射擊!
砰砰砰...九槍下去,只剩扳機的空響。
蘇燼機械的扣著扳機,眼睜睜的看著那對母子被群尸撕扯成碎片,最終只剩血色蕩漾在水波。
....
人在目睹他人被注射時,往往會下意識地感受到一陣疼痛,如同針尖也刺入了自已的皮膚。
而如今生死脅迫慘劇在前,蘇燼第一次因為他人苦難而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切膚之痛。
蘇燼扣著扳機的手指終于停下,胃部一陣痙攣,喉嚨泛起一股濃重的鐵銹味
他踉蹌著彎腰,干嘔幾聲,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在原地靜默了兩秒鐘之后他忽然回頭,一把將手槍摜在地面,彈飛在墻上。
“公司人呢??!”蘇燼跪倒在地,目光四處找尋,對著空處痛哭咆哮,“你們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救人?。?!”
“我能干什么?我就是個普通人!為什么會找上我!”
“我是來找工作的,你們要干什么!”
蘇燼罵著打著,發(fā)泄著心中的恐懼憤怒,錘擊地面的手已經鮮血淋漓。
可錘擊的力道一記不如一記,涎水也從嘴角流下。
蘇燼倚靠著墻,捂著臉失聲痛哭,最后只剩啜泣呢喃。
“求求你們救人...不干了...我不干了...”
希望已徹底破滅。
小區(qū)內,接二連三的自殺還在不斷發(fā)生。
寒風呼嘯著,哭聲在風中飄...
....
“張婉!張婉!快醒醒...”
符家臥室中,符虎托著張婉焦急的吶喊著。
自從接到短信兩人已經徹底六神無主,接著寒穹爆發(fā),目睹群體自殺更是直接刺激的張婉嚇暈過去。
符青黛站在門口,俏臉煞白,手緊抓著門框。
符虎喊了兩聲回頭道:“青黛,快去拿點水!”
符青黛連忙答應,轉身去水桶舀了一碗水端回臥房。
見父親還在對母親急救,符青黛心慌心痛不止,更是怕的不行。
思索片刻悄悄帶上了房門。
轉身去客廳尋覓一番,目光鎖定椅子。
一咬牙搬起椅子朝著門把手狠狠砸去!
“青黛你在干什么???”符虎在臥室大喊。
符青黛不管不顧,咬著牙繼續(xù)砸門。
一個不小心砸空,又因太過用力手指磕在了門把手上,蹭掉了塊皮肉。
鮮血順著傷口往外涌。
接連砸了幾下門把手終于松動,符虎恰好也從房中出來,驚怒的看著女兒。
“你在干什么?!”
“我試試把門打開。”
“現在不許出去!你給我好好留在這,你媽都啥樣了你還在那添亂!”
符青黛垂首,點了點頭。
等到符虎轉身急吼吼重回臥室,立刻拉開了門把手。
....
一陣門鎖響動,符青黛小心翼翼拉開了門。
門開一縫,一股濃重刺鼻的煙味已經鉆入鼻中。
‘吱...吱...吱...’刺耳的聲音不斷響起。
屋內的電燈在閃爍...電網已經不穩(wěn),崩潰在即。
窗外冷風仍在呼嘯不止。
提著心符青黛繞過玄關,本想開口說話,可見到眼前一幕,頓時堵在了嗓子眼。
‘吱....吱...吱..’
地面到處都是血跡,蘇燼坐在凳上,雙拳纏滿了繃帶,濃重的血色從中透出。
肌肉健碩的赤裸上身被汗水打濕,燈光閃爍下,肌肉輪廓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蘇燼斜眸而望,符青黛立刻嚇了一跳,雙手抱在胸前。
她從來沒看見過對方露出這樣的眼神...只有仇恨憤怒,神似野獸。
‘吱...吱...吱...’
兩人對視,符青黛帶著哭腔,顫抖著開口:“哥...我害怕...”
噔!
電燈熄滅,屋內唯有煙頭的紅光在閃爍。
吱——!
隨著紅點一暗,刺耳的磨刀聲戛然而止。
“....不用怕,哥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