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芒眸光微動。
此人平時……究竟是如何修煉的?
竟能在丹田受損的情況下,一路支撐著,晉升至元嬰中期。
須知丹田乃是修士的根本,一旦受損,即便有尋常療傷之法加以修復,也難以恢復如初。
唯有真正的療傷圣品,才有可能令其徹底痊愈。
否則,每當他靈力過載之時,丹田便會再次開裂。
如此一來,他豈不是一直在不斷治愈,不斷崩裂,周而復始承受著丹田破碎之苦?
月芒抿緊嘴唇,神色凝重。
他一時間有些遲疑,不知是否該將這件事告訴沈蘊。
但轉念一想,眼下局勢危急,當務之急是先讓葉寒聲恢復過來。
否則,主人便會一直這樣心疼地守在他身邊,不得安寧。
想到這里,月芒不再遲疑。
他將周身流轉的治愈之力盡數(shù)匯于指尖,化作一道溫潤流光,精準注入葉寒聲丹田處那些致命的裂痕之中。
這些裂痕正是禍源所在,方才洶涌的藥力盡數(shù)漏了出來。
因丹田失去儲存與煉化之能,藥力不僅無法被丹田吸收,反而進一步撕裂了本就脆弱的經(jīng)絡。
欲納藥力,先愈其根。
月芒凝神靜氣,引導光環(huán)緩緩滲入丹田裂痕的邊緣,細致彌合每一道傷痕,如同織補天隙。
直至破碎的丹田漸復完璧,重歸渾圓。
完成修復后,月芒已是滿臉慘白。
沈蘊見狀眉頭緊鎖:“你臉色怎么如此難看?快停下!”
月芒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虛弱:“無礙,馬上就好?!?/p>
他強提精神,調(diào)動自身靈力梳理著葉寒聲體內(nèi)散逸的藥力,將其重新引導回那剛剛修復的丹田之中。
溫和充盈的靈氣流轉開來,受損的經(jīng)脈終于開始緩慢地復蘇。
感知到這變化,月芒終于收回了手。
他轉向沈蘊,目光柔和:“好了,他一會兒便能醒來?!?/p>
這樣……
她應該就不會再難過了吧。
心念至此,一股難以抗拒的疲憊與眩暈瞬間將月芒吞沒。
他眼前一黑,精神如斷線的風箏般急劇渙散。
視野徹底模糊之時,他最后捕捉到的,是沈蘊臉上清晰可見的慌亂。
“月芒!”
沈蘊的驚呼仿佛隔著一層水幕傳來,遙遠而不真切。
……
沈蘊托著下巴,坐在榻前,看著并排躺在一起的兩個人,滿心疲憊。
她心想:下次還是單打獨斗吧。
怎么打了一次boss,竟然多了這么多病號要照顧?
而坐在一旁浮空吊床上的司幽曇,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浮現(xiàn)一個念頭。
要不他也暈過去?
要不然,好像不太合群。
而且她光顧著看那兩個人,都不跟他說話。
就在此時,棉花爬上了飛舟。
他走到沈蘊身前,甩動著自已那撮醒目的藍毛兒:“主人,事情都辦妥了?!?/p>
“嗯,”沈蘊抬眸看他:“多寶閣把現(xiàn)場處理干凈了?”
“干干凈凈!”棉花夸張地比劃了一下,“比你吃東西還干凈,連一絲血腥味兒都嗅不到了。”
沈蘊嘴角微抽,一時無語:“……”
“那元景呢?”
“哦,多寶閣的人把他丟到了天合城門口,還貼心地在原地留了件不起眼的邪修物件?!?/p>
沈蘊點了點頭:“那就好,他們辦事還挺妥帖?!?/p>
這時,棉花忽然注意到榻上并排躺著的兩個人,一臉問號。
“他們這是怎么了?”
沈蘊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才無奈地開口:
“雙宿雙飛了?!?/p>
棉花:“???”
坐在浮空吊床上的司幽曇:“……”
算了,裝暈這個念頭,還是趁早打消吧。
……
飛舟劃破長空,徑直航向南域。
自北域至此路途遙遠,尚需兩日方能抵達。
沈蘊有些無聊,于是再次取出那本《關于道侶的劍太粗,導致我金丹移位這件事》,一邊小口啃著靈果,一邊坐在榻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幾個時辰悄然流逝。
榻上,葉寒聲的睫毛忽然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雙眼。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身側近在咫尺處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他心中驀地一動。
躺在自已身側……難道是……
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冀,輕輕轉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妖魅的側臉。
身旁那人呼吸極淺,雙目緊閉,顯然處于昏迷之中,連眉心的那道豎紋都有些黯淡無光。
葉寒聲猛地瞪大雙眼。
……怎么是他?!
他霍然坐起身。
這動靜立刻驚動了沈蘊幾人,他們聞聲齊齊轉頭看來。
“你醒了?”
葉寒聲的目光死死鎖在身側昏迷的人身上,一向波瀾不驚的聲音里破天荒地染上了難以置信。
“他怎么會躺在我旁邊?!”
說著,他便指向躺在那里的月芒。
沈蘊連忙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噓……小聲點?!?/p>
她壓低聲音解釋道:“他可是為了救你才這樣的,讓他多休息會兒。”
葉寒聲瞳孔微縮,神情一怔。
“救我?”
沈蘊點點頭。
“我喂你吃了好多丹藥都不見動靜……后來月芒用他自已的妖丹為你疏導療傷,耗損過度,這才暈過去的?!?/p>
此話一出,葉寒聲心頭猛地一跳,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他立刻凝神內(nèi)視丹田,果然,丹田處那些猙獰的裂痕已被修復如初。
葉寒聲的目光立刻轉向昏迷的月芒,心弦突然繃緊。
這人知曉自已丹田的傷勢,會不會將此事告訴沈蘊?
那些傷痕……
他并不想讓她知曉。
都是些早已結痂的痛楚。
也是他獨自趟過的深淵。
既然風雨已歇,何必讓她再沾濕衣襟?
并且,他太清楚她的性子。
若知曉了,定會不顧一切地撲向所有可能的解法,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他舍不得。
想到這里,葉寒聲仔細端詳著沈蘊的表情。
她忽然歪頭,眸底漾著澄澈的茫然:“嗯?你怎么這樣看我?”
懸著的心悄然落回原處。
月芒果真還未來得及開口。
幸好。
秘密仍縮在黑暗里,像未燃盡的火星,還來不及燎原。
他必須在月芒蘇醒的瞬間,將這火星徹底按滅。
得在第一時間,和他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