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衫原本已經(jīng)跑出兩米遠(yuǎn),冷不丁聽見身后的聲音,身影立馬頓住,撿起腳下的碎石對著身后砸了過去。
“我看你就是欠打。”
沈歸靈抬起胳膊攔下石子。
姜花衫頓時火大,抓了一把石子怒道,“不許躲!”
“……”沈歸靈嘴角抽了抽,“你這也太不講道理了?!?/p>
“你講道理?講道理大半夜尾隨我?這里是老宅,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咱們倆都得完蛋?”說完,那一把小石子撲通全部砸在沈歸靈的胸前。
沈歸靈拍了拍胸前的灰屑,有些無奈,“我沒有尾隨你,我尾隨的是尾隨你那個人?!?/p>
這話很繞,姜花衫先是皺了皺眉,等聽明白后頓時兩眼發(fā)光,小跑上前,“這么說,你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呢?”
她當(dāng)時躲在水缸后,雖然看身形大致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但沒有看見正臉,終歸不穩(wěn)妥。
沈歸靈低眸,不動聲色打量她,“你那匕首什么時候藏在身上的?”
得虧他剛剛反應(yīng)夠快,不然還真要‘死’在她手里。
姜花衫輕咳了一聲,強詞奪理,“女孩子出門在外難免會遇到危險,我?guī)c防身的東西怎么了?”
言之有理,但全是推托之詞。
今日宴請之人魚龍混雜,除了沈家族人還有鎮(zhèn)上的鄉(xiāng)親。
她不打招呼就自動離席,行為在沈歸靈看來,十分可疑。
老宅又不是龍?zhí)痘⒀?,她竟然還隨身帶匕首,顯然是事先就有防備。
沈歸靈知道她一向嘴硬,低頭主動問道,“剛剛那個人就是你想釣的魚?”
姜花衫眼瞼微動,抬眸時兩人的目光正好撞上,同盟的默契讓謊言在此刻顯得累贅。
她沉思片刻,一把拽著沈歸靈的衣襟,“跟我來?!?/p>
姜花衫拉著沈歸靈穿過回廊,腳步?jīng)]停在任何一間亮著燈的屋子,反而拐進了更僻靜的西跨院。
那間院里的石榴樹長得瘋,枝椏都快探到了屋檐上,陰影把墻角堆著的舊花盆壓得發(fā)黑。
“往這兒走。”
她輕車熟路,沈歸靈全程配合,甚至為了方便她拽人一路勾著腰。
“到了?!?/p>
沈歸靈這才將視線從姜花衫的臉上移開,神色淡然環(huán)顧四周。
眼前這屋子,只掛了一道脫了漆的半扇木門,看著像早被棄用的雜物間入口,門把手上還纏著枯死的牽?;ㄌ?。
他正疑惑,姜花衫已經(jīng)伸手捏住門側(cè)一塊不起眼的青磚,指尖在磚縫里摳了摳,竟把磚往外抽了半寸。
緊接著,那扇看著紋絲不動的木門突然發(fā)出極輕的 “咔嗒” 聲,像老骨頭在翻轉(zhuǎn)。
“進來?!?/p>
姜花衫先側(cè)身擠了進去,沈歸靈緊隨其后,這才發(fā)現(xiàn)門后根本不是雜物間,而是道夾在兩堵墻之間的窄廊。
寬不過三尺,長約兩步,頭頂有塊巴掌大的氣窗,借著瑩瑩星光,他們剛好可以看清彼此的臉。
姜花衫略有些懷念看著頭頂?shù)男强铡?/p>
上一世,她為了做好沈小夫人重回老宅學(xué)規(guī)矩,每次被罰的過分時就會躲起來哭。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從矮墻上掉下來時正好砸中了那塊老磚,此后,這里就成了她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此后,但凡每次她覺得撐不下去時,她都會來這看星星。
空氣里還混著潮木頭和陳年老灰的味,顯然是很多年都沒有人來過了。
鄉(xiāng)下的星空尤其漂亮,一如當(dāng)年那般。
“這是以前護院守夜時躲著看院的地方,我……我無意識中發(fā)現(xiàn)了這里,在這說話就不會被人抓住了?!彼劬υ诨璋抵辛恋冒l(fā)光。
沈歸靈抬手碰了碰身后的墻,剛剛姜花衫按的那塊磚可算是這里的竅門,這么隱蔽的地方怎么可能隨便發(fā)現(xiàn)?
他點了點頭,抬頭看著頭頂?shù)你y河,“夜色不錯。”
通過這一年的了解,他已經(jīng)很習(xí)慣姜花衫用謊言保護自已了。
他也很認(rèn)同姜花衫對所有人保持警惕,哪怕是他。
姜花衫彎著嘴角,有些得意,忽然想到什么又恢復(fù)了神色,“你快說,你看見的那個人是誰?”
沈歸靈想了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沈鈞那房的人,我們叫她二嬸娘。”
“二嬸娘?”姜花衫眉頭緊蹙,“怎么會是她呢?”
沈歸靈出了名的過目不忘,記憶絕不可能出現(xiàn)偏差,他說是就一定是。
但她想不通,這一世她和二嬸娘并無交集,她莫名其妙跟蹤她,到底是因為什么?
沈歸靈見她一點沒有傾訴的意思,又主動發(fā)問,“怎么了?她有什么問題嗎?”
姜花衫搖了搖頭,“還說不清楚?!?/p>
她之所以今天故意提前離席,是因為那天,她和武太奶解開兩世心結(jié)后,腦子里忽然響起了久違的電子提示音。
【?!?/p>
【提示:書靈模式啟動生效,主線劇情回歸百分之十,當(dāng)前主線偏離進度63%】
主線被修復(fù)了百分之十的進度。
要不是怕嚇著武太奶,她當(dāng)時就要掀床了。
她實在搞不懂,怎么說會話的功夫,書靈就生效了?她甚至都猜不到書靈修正的是上一世哪一部分的劇情?
左思右想,她覺得可能是老宅里的人出了問題,為了證實自已的想法,她才想著用自已做誘餌,看能不能引出什么相關(guān)劇情。
當(dāng)然,她也并非毫無準(zhǔn)備,從武太奶辭世后,她就一直藏著那把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沈歸靈見她遲遲不愿開口,沉默片刻,忽然道,“夜色真好。”
姜花衫原本還沉浸在劇目是怎么修正的頭腦風(fēng)暴中,陡然聽見這句話,腦子忽然放空。
她似有所感,抬起頭看著頭頂這片照拂過她兩世的星光。
還沒來得及欣賞,頭頂突然出現(xiàn)一抹鮮紅,擋住了眼前的視線。
“……”
姜花衫愣了愣,這才發(fā)現(xiàn)那紅色是一顆碩大飽滿的紅棗,它被兩指夾住,懸在頭頂之上。
“干嘛?”
她不解,轉(zhuǎn)頭看向沈歸靈。
沈歸靈將手里的紅棗放進她的掌心,“我摘的。”
姜花衫盯著手里的棗子,眼神陰晴不定。
沈歸靈笑了笑,拉著她一起盤腿坐下,他指著頭頂,語氣隨意,“都說死后人會成為星星,你覺得上面哪顆是太奶奶?”
姜花衫細(xì)細(xì)摩擦著掌心的紅棗,抬手指著頭頂最近那顆。
沈歸靈隨意指了一顆,“我覺得是那顆,那顆最亮?!?/p>
她皺了皺眉,“你懂什么?以太奶奶的性格,她要是做了星星,一定不會是最亮那顆,一定會是離我們最近那顆。 ”
沈歸靈想了想,點頭,“有道理,那就是最近那顆?!?/p>
姜花衫也不樂意,“不用你讓我?”
沈歸靈搖頭,“太奶奶喜歡你,你能一眼認(rèn)出的一定是她?!?/p>
姜花衫微愣,瞪著沈歸靈看了許久,終于沒忍住掉了一顆金豆子。
傅綏爾嚎啕大哭的時候,她沒哭,所有人悲傷的時候,她也只是小小的難過,但沈歸靈這句話也不知觸到了哪根神經(jīng)?她實在是沒忍住。
她其實是想救太奶奶的,但是她無能為力。
太奶奶這一局,讓她感受到了什么天命、輪回、因果……也看到了,在真正的命數(shù)面前,她的存在有多微不足道。
但這些她沒有人可以說,只能小心翼翼的壓制在心底。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迫不及待想找出劇情扳正的原因,才會做出拽著匕首獨自一人出去尋找契機的舉動。
但這么哭實在有些丟臉,姜花衫吸了吸鼻子,正要擦淚,沈歸靈抬手環(huán)繞過她的肩,輕輕壓著她的側(cè)臉,讓她貼著自已的肩膀。
“姜花衫,我閉著眼睛呢~”
“你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