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如同被定下了束身咒,全身的肌肉,幾乎瞬間僵死凝固。
上一秒還盈滿殺戮的瞳孔,此刻驟然收縮成兩點,所有的焦距都被門口那個身影牢牢攫取。
沈莊站在門口,穿了一身慣常的深色家居服,神態(tài)安詳,像極了若干年前的一個普通的夜晚。那時候,他也是這么出來迎接他疼愛的小輩的。
沈年手中的槍依舊舉著,但瞄準的信念卻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槍口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目標的移動,而是因為他持槍的手正在失控。
屋內(nèi)的暖光在沈莊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暈,他溫和看著姜花衫,“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姜花衫沒想到老爺子竟然自已下床走了出來,她一臉驚奇,攙扶著沈莊的胳膊,“爺爺,您沒事吧?我聽說您暈倒了?!?/p>
沈莊搖頭,“沒事?!?/p>
與此同時,主屋的人聽見動靜,相繼走了出來。
傅綏爾小跑走到姜花衫跟前,眼神冰冷掃向角落,還沒等兩人交流沈蘭晞帶著沈家眾人和蔡嚴一并進了沁園。
他什么話都沒說,直接給了蔡嚴一個眼神,蔡嚴會意,立馬吩咐下屬跟著高止一起搜園。
“你們做什么?”沈嬌不明緣由,冷聲呵斥。
蔡嚴略有遲疑,沈蘭晞直接上前攔下沈嬌。
“姑姑,稍安勿躁。”
蔡嚴見狀立馬有了底氣,對著沈莊恭敬點了點頭,領(lǐng)著下屬沖進了花廳。
沈莊臉色凝重,他并不懷疑沈蘭晞,相反,這是他教養(yǎng)出來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相信沈蘭晞的決策。
所以,他已經(jīng)反應過來了,沈家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蘭晞?”
沈蘭晞上前,先看了姜花衫一眼,才輕聲回應,“爺爺,的確是出了大事,但現(xiàn)在情況緊急,請容許我稍后解釋?!?/p>
沈嬌臉色微動,思忖片刻便也沒有繼續(xù)糾纏。
孟醫(yī)生渾渾噩噩,扶著門框勉強跨過門檻,等回過神,發(fā)現(xiàn)整個沁園圍滿了人,除了沈園的保鏢甚至還有警署廳的人。
他頓時臉色蒼白,狼狽地跌倒在地。
沈知禮猶豫片刻,上前輕輕托起孟醫(yī)生。
這突如其來的支撐讓孟醫(yī)生心頭猛地一顫,他如同驚弓之鳥倉皇扭頭,待發(fā)現(xiàn)是沈知禮時,神情有些錯愣。
沈知禮扶著他起身,小聲道,“您其實也不想殺老爺子吧?您給我的那本西學醫(yī)術(shù)里就有融合劑的概念。
當初我之所以沒有診斷出問題,是因為老爺子的身體已經(jīng)被暫時調(diào)理好了。而脈搏的亂象只有在被激發(fā)時才能被發(fā)現(xiàn)。”
“我一直守在沁園,您不僅沒有對我防備,要教我西醫(yī)啟蒙。您其實也是想救人的?對嗎?”
孟聽學從未想過,他隱藏的心跡竟然被一個少年洞悉了。
他沒有辯解,因為想救人是真,但想殺人也是真。早在他給老爺子身體注入第一劑毒藥時就洗不白了。
但他很感謝沈知禮在這個時候還愿意扶他一把,孟聽學小聲道:“小禮,醫(yī)藥房第三個柜子里是我一生的參學,醫(yī)道之路,貴在堅持,望你前途坦蕩!”
沈知禮皺了皺眉,“您雖然做錯了事,但罪不至死,老爺子是明理的人,孟醫(yī)生您還有機會?!?/p>
孟醫(yī)生搖了搖頭,早在他說出沈謙的名字時,他就沒有機會了。
“廳里……廳里有死人!”
突然,一聲急促而驚駭?shù)穆曇趔E然響起,一名警員從牡丹廳方向跑了出來。
“什么?!”
眾人失聲驚呼。
沈莊眉頭緊鎖,沉穩(wěn)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
姜花衫下意識地抓緊了沈莊的胳膊。
沈歸靈和沈蘭晞一步上前,將姜花衫和沈莊更嚴密地護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探照燈般掃視整個庭院。
“戒嚴!封鎖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
蔡嚴反應極快,立刻厲聲下令,自已也拔出了配槍,神情緊繃到了極點。
一時之間,沁園內(nèi)風聲鶴唳。
警署廳的人迅速行動,形成警戒圈,將主屋前的眾人隱隱包圍在中心,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搜!仔仔細細,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蔡嚴和高止兵分兩路,呈包抄方式向四周擴散。
混亂中,無人注意到,那片茂密的竹影之下,一雙毒蛇般的眼睛正悄然凝視著眾人。
眼前的情況,被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
沈年不急不慢,在混亂的人群中急速掃視,很快鎖定了目標。
他看準時機,從竹影中電射而出!轉(zhuǎn)眼以對地形了如指掌的優(yōu)勢穿越了半條長廊!
蔡嚴只覺得腦后惡風襲來,身為警察的直覺讓他下意識想要轉(zhuǎn)身格擋,但已經(jīng)太晚了!
一只冰冷如鐵鉗般的手猛地從后方扼住了他的咽喉,巨大的力量讓他瞬間窒息,同時,一個堅硬冰冷的物體死死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都別動!” 沈年嘶啞陰戾的聲音在蔡嚴耳邊響起,如同地獄傳來的喪鐘,“誰敢動,我就打爆他的頭!”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從黑影暴起到蔡嚴被制,不過呼吸之間。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局勢已然不可扭轉(zhuǎn)。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滯了,警察們舉著槍,卻不敢扣動扳機,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官被挾持。
沈年!?
沈家在看見沈年露面的瞬間頓時臉色大變。
沈莊微微瞇眼,目光穿透人群,第一次,清晰地毫無阻礙地落在了實處。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深不見底的沉凝。
沈年獰笑著,用力手臂死死勒著蔡嚴的脖子,“爺爺,我回來了!您為什么不歡迎我?”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扭曲的亢奮,目光死死盯在沈莊身上,仿佛在場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