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裙擺纏繞著銀白的紗線,如同黑淵海底的鮫人尾,若隱若現(xiàn)的藍色肩紗像極了裹挾魚尾的浪花,就是這么巧合,這件暗黑色系的禮裙與剛才沈蘭晞選中的是同一件。
張茹還以為是自已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滿院的禮裙少說也有三千件,他們是怎么做到看中同一件的?
負責(zé)造型的工作人員也是一臉怔愣,這次生日會的主題是十八歲成人禮,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兒還是偏甜美少女一點,這種暗黑色系若穿不出感覺,只會不倫不類上不了臺面。
但兩位少爺同時選中,打工人即使再不認可也不敢直說。
沈歸靈自是看出了眾人的反應(yīng),但他并沒有改變主意,將禮裙單獨拿出來掛在顯眼的衣架上。
“讓她試試,說不定喜歡呢?”
“我看著不錯,讓衫衫試試?!?/p>
院中突兀想起一聲慵懶的女音,沈嬌大步走進菊園,順手拿起衣架上的禮服仔細看了看,片刻后,抬眸斜睨了沈歸靈一眼,“眼光不錯,比你那眼盲父親好多了。”
這話一語雙關(guān),沈歸靈聽了并未接話,笑著打招呼,“小姑姑?!?/p>
沈嬌點頭,環(huán)顧了一圈,略有不解,“你們怎么都在院子里站著?衫衫呢?”
張茹正要說話,沈歸靈故意往繡樓看了一眼,表情晦澀難懂。
“她和蘭晞哥在房間里說話?!?/p>
“蘭晞?!”沈嬌轉(zhuǎn)身,皺眉打量沈歸靈,“你怎么回事?你……”
忽然想到什么,沈嬌把氣憋了回去,冷冷朝沈歸靈使了個眼色,轉(zhuǎn)身往主廳走去。
沈歸靈沉默片刻跟著進了主廳,剛掩好門,沈嬌突然變臉,指著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你怎么能讓衫衫獨自去面對蘭晞呢?禍?zhǔn)悄闳浅鰜淼?,你讓衫衫去承?dān)蘭晞的怒火?你就這點能耐?”
若換做旁人,莫名其妙挨頓罵第一反應(yīng)不是生氣就是追問,但沈歸靈立馬抓住了沈嬌話語里的矛盾點,情緒穩(wěn)定,順藤摸瓜,“我來的時候,蘭晞哥就已經(jīng)找上衫衫了,不是我不阻止,是沒來得及。”
聽了這話,沈嬌連帶看沈蘭晞也不順眼了,冷笑道:“他倒是會卡時機,明明是自已沒本事,還敢來找衫衫的麻煩?”
說罷又瞥了沈歸靈一眼,“你有什么阻止不了的?那日在東灣,沈蘭晞不是被你一兩句話就打發(fā)了?我警告你,你和蘭晞之間的破事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擦不干凈屁股以后就別來招惹小花兒,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沈歸靈,“我和沈蘭晞的破事?”
沈嬌挑眉,一副我都懶得說的女王范。
“……”沈歸靈沉默了許久,抬手捏了捏眉間。
“沒話說了?”
沈歸靈搖頭,“不知道說什么?!?/p>
沈嬌冷哼了一聲,“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好自為之?!?/p>
“小姑姑……”沈歸靈抬眸,眸光清澈,“我那日在東灣為了讓蘭晞哥死心說了一些很傷人的話,原本我只是想讓他別再糾纏,可他現(xiàn)在突然找上門,我擔(dān)心……”
沈嬌臉色微變,不等沈莊靈說完怒道:“他敢?!”
*
“怦——怦——怦——”
沈蘭晞后背僵直緊緊貼著門頁,從姜花衫貼身靠近那一瞬間,他的腦子刷地一下空白,眼前的紅唇一張一合說個不停,但他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什么。
灼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沈蘭晞眼底漸漸泛過幽光,毫無意識緩緩抬手……
姜花衫嘰嘰喳喳說了半天,等了許久也不見沈蘭晞有半點反應(yīng),終于,她耐心售罄用力推了沈蘭晞一把。
“你到底說不說???沈蘭晞,吊人胃口不說下文屁股長針眼你知不知道?”
萌動的指尖剛拂過她腰身的衣料,就被一道強力猛地摜了出去。
“……”沈蘭晞暗暗吐了一口濁氣,指尖動了動又緊緊攥拳。
姜花衫雙手抱胸,“怎么?你還想打我?信不信我告訴爺爺讓他修理你!”
“……”沈蘭晞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眼,故作冷靜,“我的確有話和你說?!?/p>
姜花衫后退一步,斜睨打量他,“你先編個開頭?!?/p>
沈蘭晞沉默片刻,從口袋里掏出珍藏許久的銀色長命鎖,“這個……”
姜花衫原本還一臉嘲諷,在看見武太奶的長命鎖后立馬變了臉,“這個長命鎖怎么會在你手里?”說著,她一把搶過銀鎖,拿在手里反復(fù)確認。
沈蘭晞不知她為什么反應(yīng)這么大,小心解釋,“我在襄英的路上撿到的,當(dāng)時問了武太奶,她說已經(jīng)送給你了?!?/p>
姜花衫皺眉,“你知道是我的?那你為什么一開始不還給我?”
沈蘭晞自知理虧,轉(zhuǎn)眸瞥向別處,“中途有幾次想還,但……”
“借口!”姜花衫皺眉,毫不客氣戳穿他的謊言,“五年的時間,你要是想還早就還了。”
沈蘭晞?wù)Z氣微凝,沉默著沒有接話。
姜花衫說的沒錯,五年時間除了一開始是因為沒有機會之外,其余后來都是因為他不想還。
因為他們之間除了這把銀鎖并無任何羈絆,若是把銀鎖換了,他和她唯一的聯(lián)系也就斷了。
他舍不得。
姜花衫莫名有些煩躁,這把鎖是爺爺臨終前握在手里的唯一證據(jù),她之前一直想用這個線索找到誰是真正的下毒者,現(xiàn)在這把鎖又重新回到她手里,這發(fā)展簡直讓人細思極恐。
難不成上一世毒殺爺爺真的有她的手筆?
那個時候她尚未覺醒,難保不會做出什么有違意愿的事。
但如果真是這樣……
姜花衫死死攥緊手里的銀鎖,如果真是這樣,她也不能原諒自已。
沈蘭晞察覺到她態(tài)度又變得疏離,眉頭微蹙,言語間藏著他自已都不曾察覺的卑微,“你到底……為什么這么討厭我?”
姜花衫所有的心思都在回憶上一世,冷不丁聽見這話,想也沒想脫口回懟,“那還不是因為你討厭我!我討厭我,我就討厭你!”
沈蘭晞從沒覺得不被人理解的感覺這么難受,若換作別人,談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偏偏是姜花衫,是他最沒轍的人。
“我什么時候討厭你了?”他忍著脾氣繼續(xù)追問。
姜花衫,“什么時候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沈蘭晞提高音量,深邃的眸底燃著灼灼烈火,“我一點都不清楚!”
姜花衫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沈蘭晞微抬下巴,向她走近了一步,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極具壓迫感。
“你告訴,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讓你覺得我討厭你?哪件事?哪句話?你說。”
姜花衫皺眉,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沈蘭晞有些奇怪,但她一時又說不上是哪奇怪?
沈蘭晞垂眸低睨,黑曜的瞳仁斂著幽光,“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我很喜……”
“砰——”
一聲巨響,身后的房門冷不丁被人一腳踹開。
姜花衫嚇了一跳,瞇著眼往門外張望,待看見是沈嬌時暗暗松了口氣,還等這口氣順完,一道人影慢慢從沈嬌身后走了出來。
那人看著她微笑,笑容說不出的危險,“姑姑,您嚇著衫衫了?!?/p>
姜花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