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我們真的逃不了了。一旦入墓穴,任何人都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藏在這棺槨……”
他反應(yīng)過來,恐怕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他不想死啊。
他用力拍向棺蓋,手掌被粗糙的木紋磨得發(fā)疼。外界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自己的聲音在棺內(nèi)反彈,像困在罐子里的回聲,嗡嗡地撞著耳膜。
他掙扎著蜷縮起身,膝蓋頂?shù)焦妆冢瑐鱽砉穷^相撞的酸麻,他悶哼一聲。
“救命啊。”
“容卿你還愣著干什么,我們一起敲啊。”
氧氣漸漸稀薄。容卿粗喘氣,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細(xì)小的沙粒,刮得喉嚨發(fā)緊。
她剛剛已經(jīng)試過了,棺槨被封得嚴(yán)絲合縫,即便用力敲打都無法撼動。
如今宋暉的折騰,不過都是徒勞。
宋暉惶恐起來,手指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紅腫,指甲縫里嵌進(jìn)了木屑,可棺蓋紋絲不動。
他聲音不禁染了哽咽:“怎么辦?我們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祖母,孫兒不想死啊。祖母……”
他沒出息地哭了起來。
全然不像之前,對容卿那樣囂張得意。
容卿算是看透了這宋暉的秉性,一開始裝得那么瘋癲,原來也是貪生怕死之輩。
棺材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黑暗裹著潮濕的木屑味壓下來,容卿愈發(fā)喘不上氣來……
宋暉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似乎也沒了力氣。
兩個人并排躺著,死一般的寂靜蔓延。
疲憊感涌上來,容卿手臂垂在身側(cè),胸口像壓著塊石頭,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
她意識開始模糊,黑暗中腦海里仿佛閃現(xiàn)出,以前發(fā)生的那些往事片刻。
一簇光乍現(xiàn),她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去觸摸,指尖卻觸到一片虛無,刺骨的冷風(fēng)從手指滲透,一點(diǎn)點(diǎn)地蔓延到心扉。
她好像看到了父親,母親。
他們溫柔地喊她:“卿兒,別睡了,該起床了?!?/p>
“卿兒,今日是你的生辰,娘一大早就在廚房,為你做了一晚長壽面。你趕緊嘗嘗……味道如何?。肯膊幌矚g?”
“我的卿兒聰慧果敢,若是一個男子,定然會是一個世間難得的棟梁之才?!?/p>
“姐姐姐姐,我們一起放花燈吧?!?/p>
“長姐,我在花燈上寫了一個愿望,那就是愿長姐永遠(yuǎn)貌美,永遠(yuǎn)幸??鞓?!”
下一刻,她的身子往下一墜,似乎掉入深淵。
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被凍得身子戰(zhàn)栗,“爹,娘……二弟,三妹?!?/p>
然后,她被攬入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里。
“姑娘……你沒事吧?”那人的聲音很好聽,很悅耳,像是上等的玉器碰撞擊打的脆響。
她恍惚地睜開眼睛,一張溫潤如玉,唇角噙笑的俊顏,正溫柔關(guān)切地凝視著她。
“姑娘!走在河邊時(shí),一定要當(dāng)心!”
容卿的鼻頭驀然一酸,她無意識地低聲呢喃:“裴淮之……”
大雨夾雜著冰雹呼嘯而下,謝辭淵疾馳駿馬,在胡家欲要封死墓穴的最后一刻,凌空飛掠而來,闖入了胡家墓園。
駿馬嘶吼,震驚了胡家人。他們紛紛驚愕地看向謝辭淵,謝辭淵的身后跟了很多黑壓壓的官兵,他們魚貫而入。
謝辭淵翻身下馬,一步步走向墓穴。
“棺槨在哪里?”
胡老爺一怔,在看清楚了謝辭淵的模樣,他嚇得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
謝辭淵不顧雨雪往他臉皮侵襲,他一把揪住胡老爺?shù)囊陆螅骸肮聠柲?,棺槨在哪里??/p>
胡老爺一句話說不出來,只抖著胳膊指向不遠(yuǎn)處正在蓋土的棺槨。
謝辭淵將人丟開,大跨步?jīng)_了過去。
他將蓋土的壯漢給踢開,命人將棺槨上的泥土扒掉。
秋鶴拿了工具跑過去,動作迅速地開始撬棺。
胡家人一時(shí)間看呆了,胡老爺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爬了過去,磕頭哀求:“殿下,這是我兒子的棺槨……求殿下讓我兒子入土為安吧?!?/p>
秋鶴擺了擺手,讓人將胡老爺給拖了下去。
謝辭淵的眼睛猩紅,他眼里看不見其他任何事,任何人。
他握著工具,用力地撬著棺槨。
棺槨撬開,他一人之力便將重達(dá)百斤的棺蓋給掀翻了……映入眼簾的,便是容卿穿著大紅色的嫁衣,躺在黑暗的棺木里,她臉色煞白如紙雙眼緊閉,像是一捧燒盡的灰燼,徒留滿身紅卻沒了呼吸。
雨雪從天空墜落,落在她臉頰……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謝辭淵的心尖亂顫,他連忙蹲下身,將她攬入懷里,揪著寬大的衣袍為她擦拭臉上的雨水。
指尖觸碰到她鼻翼時(shí),觸手是一片虛無。
他的臉色一沉,當(dāng)即便摸了摸她的脈搏、脖頸。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秋鶴,趕緊讓太醫(yī)滾過來?!?/p>
秋鶴連滾帶爬,快速將太醫(yī)拽了過去。
太醫(yī)抖著手,開始把脈。
“窒息閉氣了……”
“將她放平,要趕緊施救?!?/p>
雨雪下得很大,謝辭淵連忙將容卿放平,秋鶴讓人撐起雨傘,暫時(shí)遮擋住風(fēng)雨的侵襲。
太醫(yī)跪在地上,開始施救。
就在這時(shí),裴淮之帶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景王也緊隨其后。
裴淮之推搡開擋路的人,他一眼就看見躺在地上,臉上青白沒有任何生息的容卿。
他跌跌撞撞地?fù)渖锨埃骸叭萸洹?/p>
“她怎么了?”
謝辭淵讓秋鶴攔住裴淮之。
裴淮之狠狠地推開秋鶴,他跪在地上欲要去觸碰容卿時(shí),謝辭淵再也忍不住攥著拳頭,狠狠地砸向他的臉龐。
“滾……”
“你不配觸碰她!”
裴淮之被打翻在地,他狼狽至極,身上沾染了泥土污垢。
嘴角滲出血絲,他似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他趴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容卿的方向。
“容卿……”
謝辭淵眼里滿是殺意,秋鶴連忙抱住了他的腰身:“殿下,你冷靜一下……”
景王挑眉看著這場鬧劇,嗤笑一聲:“皇兄,你這是做什么?寧國公可是容卿的夫婿,他想要靠近有何不妥?你為何要阻止?”
“來人,將寧國公扶起來,人家夫妻團(tuán)圓,太子在這里又打又鬧的,實(shí)在不像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