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出去散布的消息很簡單,就是大肆宣揚清河崔氏趁著青州大災囤積了大量糧食,不顧百姓死活,等著發(fā)國難財。
一旦這個消息人盡皆知,那清河崔氏積攢多年的名聲也就沒了!
這也是太子囑咐過的...
而魏征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在這段時間推波助瀾,然后從世家身上狠狠咬一塊兒肉出來!
……
崔筑此時沒由來的感覺一陣心慌,總覺得最近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下人去打探那些糧商的情況,他很想知道,糧商去府衙門口鬧出個什么結(jié)果?
很快,下人就帶回了消息,那群糧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捐了不少糧食,還答應剩下的低價賣給朝廷。
此時此刻,正源源不斷的往府庫里運糧呢!
崔筑聞言大驚,他想不通那魏征是如何說服這些糧商的?
盡管這一切他早有預料,但這未免也太快,太順利了吧!
不行,他得去問問趙元朗,身為青州刺史,總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只是還沒等他出門,趙元朗就先一步找上門來...
崔筑一臉疑惑地將趙元朗迎入客廳,皺眉問道:“你不在府衙待著,怎的來我府上了?”
話音未落,趙元朗已是一臉惶急地垮下臉來,壓低聲音道:“你快給我尋條活路吧,最近我臥房附近總有軍士盯著,恐怕那魏征想要對我下手了!”
說著,他還緊張地四處張望,仿佛那些陰影中的眼睛此刻就正窺視著他們。
崔筑聞言,心中也是一凜,他注意到趙元朗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無助,就像是一只被獵人逼入絕境的野獸。
難道那魏征找到證據(jù)了?
也不應該啊,如果找到證據(jù)趙元郎此刻已經(jīng)下了大獄了!
崔筑拍了拍趙元朗的肩膀,試圖安撫他:“你先別慌,你做的那些事都很隱秘,沒有證據(jù)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趙元朗顫抖著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水濺出幾滴,他渾然不覺,只是瞪大眼睛,嘴唇微動:
“可,可他這般步步緊逼,我實在是心慌意亂啊。萬一,萬一他使出什么陰招……”
崔筑皺了皺眉:“你放心,我清河崔氏也不是吃素的。他魏征想動你,也得掂量掂量。
你且回去,照常行事,我自會想辦法周旋?!?/p>
哪知這趙元朗聽到這句話如同小貓被踩了尾巴,瞬間炸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眼中卻閃爍著絕望前的瘋狂:“你們崔家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想著保我?
外面都傳遍了,說你們崔氏趁災囤糧,發(fā)國難財,現(xiàn)在魏征正四處搜集證據(jù),要拿你們開刀呢!
我……我可不想被你們牽連!”
崔筑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你說什么?”
崔筑身形一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就在這時,門外匆匆跑來一名家丁,神色慌張:“老爺,不好了!府外聚集了好多百姓,吵嚷著要見您,說咱們囤糧不救,要您給個說法!”
崔筑臉色鐵青,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他深知,此事若處理不當,崔家百年積累的好名聲,怕是要毀于一旦!
趙元朗眼見勢頭不對,連忙開口道:“你盡快處理這件事吧,我得走了,如果被人撞見我在你府上,那咱們官商勾結(jié)坑害百姓的罪名可就坐實了!”
趙元朗邊說邊慌忙起身,衣擺帶翻了桌角的茶杯,茶水四濺,他卻無暇顧及。
他一把抓起掛在椅背上的斗篷,手忙腳亂地披上,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往門口挪去,嘴里還嘟囔著:“你盡快處理,我…我先走一步?!?/p>
話音未落,人已竄到大門口,猛地拉開大門,門外寒風攜著幾聲百姓的怒斥撲面而來,嚇得他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但他卻又不敢停留,頭也不回地沖進了一旁狹窄的街巷,只留下一串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面上回蕩。
而崔筑卻有些傻眼,眼下這種情況,他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
硬著頭皮說自己沒屯糧食嗎?
可當初運糧的牛車一輛接一輛,盡管是趁著夜色,但誰也說不準到底有沒有人看到。
而且有些事情,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了,不管你做沒做都不重要!
眼下就算他偷偷將那些糧食藏起來,對外聲稱沒有屯糧也沒用。
那些愚民只相信他們相信的東西。
如今受了天災,愚民不敢怪罪老天爺,于是他這個人禍就被順理成章的推了出來,成了那些愚民的宣泄口。
不得不說,魏征此計真毒??!
崔筑已經(jīng)決定放棄掙扎了,死扛下去就是與朝廷為敵,與百姓為敵。
過不了多久,這件事情會傳遍整個大唐,到時候人盡皆知,清河崔氏頂不住天下人的怒火。
屆時,清河崔氏就需要一個夠分量的人出來背鍋,而作為整件事的執(zhí)刀人,崔筑就是那個被推出去承受所有怒火的倒霉鬼!
意識到這一點后,崔筑已經(jīng)絕望了...
身為世家子,他早就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悔嗎?
倒也不悔!
他從小便錦衣玉食,接受著來自族中的教育,及冠后更是憑借家族的資源混了個官位,這樣的人生在許多人眼中是遙不可及的。
接受了家族的供養(yǎng),那么在必要時刻為了保護家族的利益,舍棄自己又有何不可?
生在世家他沒得選,這是每個世家子從出生起就該知道的事情。
世家之人皆是棄子,區(qū)別只在于何時舍棄罷了...
想通了這一關(guān)節(jié),崔筑內(nèi)心逐漸豁達。
當務之急,他要做的不是想辦法給自己開罪,而是怎么樣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至少不能被魏征抓住任何把柄!
只要清河崔氏的聲譽不受影響,只要不傷到根基,些許銀錢上的損失遲早都能挽回!
更何況,此事如果處理得當,或許他也未必會被家族舍棄?
不過這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這一局,清河崔氏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