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凱看了我一眼,然后掙脫了邵聿白的懷抱,跑了過來,十分乖巧地問我,“舅媽,我聽舅舅說你回你的娘家去住了,但是我很想你,你明天也會在這里陪我嗎?”
都說外甥像舅舅,小凱真有幾分像邵聿白,縮小版的五官,沒有大人的成熟,有的只是小孩子的稚氣和可愛。
以前我經?;孟耄鷤€兒子長得像邵聿白,生個女兒像我就好了。
我想起了上一世在醫(yī)院里,小凱偷偷在我耳邊說的話,可能在他的心里,我是很重要的舅媽,他最喜歡的舅媽。
我溫柔答道,“好,明天舅媽在家里陪著你。”
小凱開心地蹦跶了一下,然后就在傭人的帶領下,去樓上洗漱睡覺了。
客廳里又只剩下了我和邵聿白,他自顧自地走到了沙發(fā)那邊坐下,然后點了一支煙,渾身氣息都非常壓抑,好像整個人都融入了那黑色的沙發(fā)之中,只剩下煙頭的紅點,會呼吸一般地閃爍。
他只要有煩心的事,就會抽煙,平時抽的很少。
我默默地不說話,何時開始,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一開口就是找對方的缺點,無盡地爭吵和漠視。
“為什么選紀斯年?”在我準備上樓的時候,邵聿白略微嘶啞冷漠的嗓音響起,朝著我。
我停下來,回頭看他。
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蔽已b作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這副裝傻充愣的態(tài)度,讓邵聿白有些惱火,他的表情變得越發(fā)的冷厲起來,“你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今天要紀斯年送你回去,你留在他家里吃飯,還準備過夜是嗎?”
這倒是說得挺對的,我點點頭,并沒有否認。
見我承認了,邵聿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身上的肅殺氣息,讓我不由地慌了一下。
畢竟我現在有孕在身,我還是很怕和別人起沖突的,尤其邵聿白比我高一截,又常年健身,身強體壯人高馬大,感覺他單手能把我拎起來。
他朝著我大步走了過來,在我跟前停住。
隆起的眉骨下,是籠罩著一小片陰影的雙眼,此時看起來怒氣騰騰的,像是要把我就地處決一樣。
“你明知道我和他的關系,水火不容,一離婚你就去他家里吃飯,留宿,你是想氣我?”邵聿白的眼神沉得嚇人。
他對紀斯年真是厭惡到了骨子里。
我就是因為他討厭紀斯年,所以才用紀斯年來氣一氣他,不然我心里也不舒服,一直用何杉杉來惡心我。
大家誰也別開心,相互礙眼吧。
“這是我的人身自由,離婚了,我不管你追不追何杉杉,你也不要管我是不是和紀斯年在一起。”我說這話的時候,特地退后兩步,離邵聿白稍微遠點。
免得他一氣之下,突然想掐死我之類的。
邵聿白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脾氣,“那你想過以后媒體會怎么說?我家里人能不能接受?我和紀斯年斗了這么多年,你和我離婚了扭頭就和他在一起,這就是在給那些喜歡無事生非的媒體貢獻話題!還有,我爸媽一直把紀斯年當自己的孩子一樣,要是他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你覺得他們又怎么想?”
他說了那么多,說到底就是覺得我如果和紀斯年真有點什么,引起的話題輿論會讓他有壓力,邵家的人會不舒服。
就是沒考慮到,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情感自由。
“你就不怕你和何杉杉在一起,別人說三道四嗎?”我忍耐著內心那一絲可笑,反問。
邵聿白說,“你和何杉杉之前并不認識,即使我和她在一起了,也不會引起太大的議論。”
我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你能告訴我,上一世你和她的關系,走到了哪個地步嗎?當我死在醫(yī)院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邵聿白的神情略微一滯,我們之間的呼吸,仿佛也在這一刻隱藏消失。
他那雙好看的眉毛,像是有人精心描繪出來的一般,極為流暢的眉型,皺起來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跟著皺眉。
這個問題,我之前問過類似的。
他拒絕回答,不知道是否還有一絲在意我的感受,不想我聽到后受傷。
可我的情緒在他心里還重要嗎?
他早就不在意我的喜怒哀樂,我們都被以前的回憶和情分困住,何杉杉就像一個突破口,讓他有了勇氣結束我們如同雞肋的婚姻。
嚼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非要糾結這個問題有意義嗎?”他依舊不太想回答。
他越是不想回答,我越是在猜測,在我最慘最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們的愛情進展到了哪一步,圓滿了嗎?
“因為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心里猜了無數無數次,邵聿白,今天就告訴我那個答案吧?!蔽艺f著說著,眼眶竟然熱了起來。
他悄然無聲地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問,“在我死去的時候,你是痛苦不舍,還是慶幸我終于死了,你和何杉杉……就再無阻礙了?!?p>我這個問題,讓邵聿白的臉色越發(fā)的幽深起來,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攝人心魄,卻讓我感到背上發(fā)涼。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這個問題是我最在意的。
我如果一直是植物人,沒有死,那么我家里的阻礙是最大的,邵家出于道德,也不會輕易答應他和何杉杉在一起。
他為了何杉杉而和家中鬧翻,我的死,加快了他們之間的矛盾結束。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為什么要翻出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垂著的眼眸看著我。
這一刻我覺得他像高高在上的佛,我是一個跪在地上祈求憐憫的可憐信徒。
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一切。
我的死,帶給他的是慶幸,而不是痛苦和不舍,我們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們的婚姻,都輸得一敗涂地。
何杉杉才是最終的勝利者,她從卑微的肇事者,變成了刺破我們婚姻的一把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