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深藏心底的心疼,再次如潮水般洶涌而來,沖擊著他的理智。
又聽她道:“你還要把這世上最愛我的棠兒扒皮,你是有多殘忍才能對(duì)我說出這樣的話?”
面對(duì)她的聲討,司燁別開臉,一句他從未愛過她,便讓他如鯁在喉,心里揪成了一團(tuán),他竟是不想在與她說什么了!起身離開。
這邊剛出去,鄧女官就進(jìn)來攙扶她:“陛下允你起來,你也是,早跟他示弱,何必須跪這么長(zhǎng)時(shí)間,膝蓋疼不疼?”
盛嫵搖搖頭,她疼的不是膝蓋。
片刻,她走出乾清門,頓住腳,往東華門的方向望去,內(nèi)閣大堂設(shè)在那,良久,終是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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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門,角樓上。
秋雁斜飛長(zhǎng)空,羽翼剪過碧藍(lán)天幕,江枕鴻身姿端然,立于角樓一隅。
魏靜賢盯著他,清亮的嗓音壓抑著怒氣:“你明知道她在東暖閣,為何還說那些話叫她難受?”
“我若不那樣說,她那性子怕是要跟陛下擰到底,對(duì)她沒有好處?!苯眸櫟哪抗庠竭^層層宮宇,沉凝在遠(yuǎn)處的瓊?cè)A宮方向。
魏靜賢哼笑一聲:“把自己的孩子母親,拱手讓人,你還真是大方,換做你亡妻,你舍得嗎?”
聞言,江枕鴻垂眸。
沉默半晌,又微微側(cè)臉,目光落在魏靜賢臉上:“你喜歡阿嫵?”
魏靜賢聽了,嘴角勾出一絲自嘲的笑來,“我是太監(jiān)。”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她要是喜歡我,愿意跟著我,我拼了命也要帶她遠(yuǎn)走高飛,離開晉國(guó),去塞外,去漠北,天高任鳥飛,讓她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聽了這話,江枕鴻露出一抹淺笑,但那笑容背后卻掩藏著說不出的哀愁,這哀愁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fù)平靜,只那清冷的聲音中,多了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與你不一樣?!闭f罷,緩緩轉(zhuǎn)身,角樓下的風(fēng),帶著幾分寒意,吹起緋色衣擺,端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
自那日從乾清宮回來,已有兩日,盛嫵沒去乾清宮,那邊也沒人來喚她,罰跪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她也沒去景仁宮晨省,那邊也沒人過來傳。聽說這兩日司燁都宿在景仁宮,他雖沒來瓊?cè)A宮,太醫(yī)院的人卻是日日來給她把脈。
早晚都要她喝藥,她最怕喝藥??尚∈婵偸嵌⒅韧?,問他們這是什么藥,只說是調(diào)理氣血。她身邊沒有可用的人,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來。
昨兒司燁解了顏月的禁足,盛嫵想過去瞧瞧她,順便問問她,司燁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剛出寢室,就見一名宮人匆匆過來,福身行禮道:“娘娘,月華宮的小蝶姑娘來了,此刻正在前殿候著?!?p>踏入前殿,盛嫵便見一名身著淺綠宮裝的姑娘笑靨如花,向她盈盈行禮:“娘娘萬福金安?!?p>小蝶見到她沒有一絲意外,想來后宮都傳開了。
不等盛嫵開口,小蝶就迫不及待地湊近她:“娘娘,棠兒小姐進(jìn)宮來看您了!
聞言,盛嫵面色一白,她以為司燁故技重施
忙問:“她人在哪?”
“娘娘放心,她這會(huì)兒人在月華宮,和江才人顏嬪娘娘在一起?!?p>盛嫵抬腳快步走,恨不能生了翅膀,飛到月華宮。路上又聽小蝶說:“陛下準(zhǔn)棠兒小姐,往后每半個(gè)月進(jìn)宮陪您一日,不過不能往你那去,只能去領(lǐng)到月華宮?!?p>這是太陽(yáng)打西邊出來了!竟叫他做了回好人。
說誰(shuí)遇到誰(shuí),甬道里見前方行來帝王儀仗,一行十余名御前太監(jiān),還跟著十余名鑾儀衛(wèi),外加四名御前侍衛(wèi)。獨(dú)那端坐在步攆上的明黃色身影,在秋光中最是璀璨奪目,。
盛嫵暗暗捏了捏掌心,這會(huì)兒也不能掉頭走,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隨著步攆輕輕落下,司燁一只手輕輕搭在雕龍扶手上,端坐著未動(dòng)。盛嫵悄悄投去一眼,不料,被司燁捕捉。
他挑起一側(cè)劍眉,其下那雙凌厲的鳳眼直勾勾看著她,怎么瞧都不像好人樣。
盛嫵眼瞼顫了下,忽聽他簡(jiǎn)明扼要地說道:“朕準(zhǔn)許江棠每月進(jìn)宮陪你兩日,你怎么謝朕?”
聞言,盛嫵愣了下,雙手交疊于身前,指尖用力揪著衣角。若不是他,自己日日都能見到棠兒!
一個(gè)月見兩次,倒顯得他開天恩了!不講道理的人,大抵臉皮都比旁人厚。
見盛嫵抿著唇不答,司燁沉了臉,旁邊的張德全眉頭跟著一皺,小蹄子!又氣他。
眼珠子轉(zhuǎn)了半圈,計(jì)上心頭,悄摸繞到盛嫵身后,小舒見他來,退開半步,張德全咧嘴一笑,抬起倆手,在盛嫵背后猛地一推。
盛嫵始料未及,身子猛地向前跌去,腳踝又絆到輦杠,整個(gè)人不由控制的朝司燁撲去。
剎那間,一股沉水香將她包圍,唇瓣貼上溫?zé)岬募∧w,有點(diǎn)硬,雙眼瞪大,竟是司燁的喉結(jié),那里正隨著他的吞咽上下滑動(dòng)。
盛嫵當(dāng)即起身,然,腰上圈著鐵臂,按著她的腰身,嚴(yán)絲合縫貼著他的。
再看他喉結(jié),日光下,那里沾著些許水澤,盛嫵用力抿唇。此刻,她尷尬的恨不能找個(gè)地縫狠狠鉆進(jìn)去。
御前的人極有眼色,這會(huì)兒都默契地背過身去,假裝什么都沒看見。秋風(fēng)拂面,吹散司燁鼻間灼熱的呼吸。
鼻尖輕輕觸碰她的額際,司燁啟唇,聲音有些啞,帶著不均勻的喘息聲,低低沉沉:“晚上去朕那兒,還是去你那兒?!?p>這話讓盛嫵渾身一顫,前些日子他作賤自己時(shí)的畫面,一幀一幀從腦海里閃過。她害怕他的身體,更厭惡他那雙不知從多少女人身上游走過的大手。
她厭惡至極!
只緊咬唇不說話,卻聽張德全聲音響起:“去您那,您的床大,翻騰起來也方便,嘿嘿?!闭f罷,他還擠眉弄眼。
盛嫵恨不能轉(zhuǎn)過身扇他的嘴。
秋日暖陽(yáng)像融化的琥珀,稠稠地掛在二人身上,盛嫵耳邊鬢角被陽(yáng)光曬出毛茸茸的暖意。
讓他有一股將人狠狠揉進(jìn)懷里的沖動(dòng),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計(jì)較,就想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須臾,放開她。
看著她慌亂的腳步,司燁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再看張德全,怎么瞧怎么順眼,取了拇指上的藍(lán)玉扳指,賞給他。
又道:“往后要都這般有眼色,還愁坐不上大總管的位置。”
張德全雙手捧著扳指,感動(dòng)的熱淚盈眶,這扳指拿到宮外少說能換套宅子,還有他夢(mèng)寐以求的大總管位置。
張德全下定決心,往后見了盛嫵就把她往陛下懷里推,腿上推,床上推······
這邊,盛嫵逃一般的出了甬道,一路上都在心里暗罵張德全。
沒一會(huì)兒,到了月華宮,盛嫵按捺不住急切的心,疾步穿過雕梁長(zhǎng)廊,不等宮人稟報(bào),就進(jìn)了內(nèi)殿。
卻猛然聽到茶盞碎裂的聲響,接著又是一道稚嫩且冷厲的聲音:“給本公主跪到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