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劈落,震耳欲聾。
隨著這一道紫雷徑直劈到王船之上,一股熊熊烈火,霎時沸騰涌起。
站在王船兩邊的村民們,都被這突然落下的天雷嚇到,有些年幼點的孩子,甚至捂著耳朵害怕的驚聲大叫起來。
離王船最近的幾位村中理事,下意識的側(cè)頭彎腰躲起,但即便如此,耳朵也被天雷炸得嗡嗡響。
但緊接著。
這幾位理事,已然清晰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炙熱,立刻朝著王船看去,見到那如浪潮般騰起的烈火。
盡管經(jīng)歷很多,還是家中說一不二的老一輩。
可看到眼前的這種情況,這些穿著紅唐裝,戴著寬沿黑帽的理事,無疑也是徹底呆住了。
眼前這是...王船被剛剛的雷霆劈到,然后開始著火燃燒起來了?
在何厝村這么多年的送王船記載中,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事,那天上的雷霆劈落,把王船給點燃了。
再加上,先前那連續(xù)擲出的三次陰杯,以及那老乩童的話語,讓這幾位村中理事心中都涌現(xiàn)出了幾分害怕和緊張。
擔心著...這是不是池王爺發(fā)怒了,所以才專門降下雷霆責罰。
要真是如此的話。
那這次的送王船,豈不是非但沒有行到驅(qū)瘟避災的事,反而是...還把王船上的池王爺給惹惱了。
不敢想。
作為何厝村最有威望的幾位理事,根本不敢想...如果真是這種情況,往后將會多么的艱難。
因為,池王爺可是職權最大的王爺,更有著總巡王之稱啊。
三秒過去。
在稍稍的回過神后,不只是那距離最近的幾位理事,就連剛剛在兩邊圍觀的村民們,亦是紛紛看到了那騰起大火的王船。
同樣先呆愣兩下,對這幅畫面感受驚愕,隨后便是驚恐的議論起來。
“怎么回事,這王船怎么就燒起來了啊?!?/p>
“圣杯呢?是不是擲出圣杯了,還是被雷劈到的?”
“剛剛那道雷聲太嚇人、也太近了,感覺就是劈到這艘王船上的?!?/p>
“不會,難道說是剛剛的雷聲把王船給點燃了,那不是壞了,這是不是那池王爺生氣了啊?!?/p>
“之前的送王船,我們都是擲出圣杯,得到船上王爺許可后,才把這王船點燃,來送祂們重回九天,現(xiàn)在別說圣杯了,連續(xù)三個陰杯啊。”
“要不要滅火???確實沒有丟出圣杯,就這樣把王船給點燃了,會不會進一步的惹怒池王爺,到時候如果有不好的報應落下,又該怎么辦?!?/p>
“......”
各種各樣的緊張焦急話語傳出。
很明顯。
之前一直丟出陰杯,沒辦法點燃王船把池王爺送回九天時,這些村民便很擔心。
始終覺得是否有事沒做好,或被陳二嫂給影響了,所以才讓池王爺心有不悅,不愿離去等著眾人醒悟。
而現(xiàn)在王船被天雷劈的燃起大火后。
這些村民無疑就是更擔心起來...覺得這是不是池王爺發(fā)怒了,覺得眾人無藥可救,因此才降下雷霆,將這王船點燃作為懲戒。
在傳統(tǒng)的何厝村村民心中,只要是沒擲出圣杯,那就絕對不能把王船點燃。
即便這是被雷霆劈落燃起,跟他們并無多大的關系和牽連。
恐慌情緒。
已然不斷的在碼頭周圍涌現(xiàn),大多數(shù)的村民都開始擔心...這沒出圣杯就燃起的王船,會給村子帶來其他的厄運。
因為,在以往數(shù)百年的經(jīng)歷中,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這般詭異的事情。
此刻。
就在這些村民慌張議論不停的時候。
寧法師則是站出一步,看著那些滿臉焦急的村民,極為冷冽的不容置疑道。
“再吵什么,又慌什么?!?/p>
“天雷落下,與你們這些村民又有何關系?況且還能這般恰好的把王船點燃,這不明顯是神明手段嗎?”
“先前老道徒兒便說了,時機未到,時機未到?!?/p>
“現(xiàn)在這王船被天雷引動劈落,自然就是這份時機到了,你們在這里慌張害怕作甚?”
“即便剛剛沒出圣杯,但這九天落雷降下,便是那池王爺...自知時機已到,要來幫你們解決這禍事了?!?/p>
“別想那么多無用之事,就跟以往那般,點起香、燒起紙錢,恭送池王爺重回九天便可?!?/p>
相較于沒有道行的普通人。
道行法力極深的寧法師,已然是無比清晰的看到...就在那焚燒的王船上方,出現(xiàn)了一個極為龐大、看不清面容的神明虛影。
但其身著的燦金神裝,有著極長的胡須,隱約可見的漆黑面容,渾身彌漫的威嚴冷冽氣息,無疑是都能說明祂的身份。
池府王爺。
同樣也是當今眾多代天巡狩的王爺中,位格最高的總巡王。
當然,也并不只是寧法師一人看到,在場的其他道門中人,亦是都清晰看到了...降臨來此的池王爺。
在普通人的眼中。
剛剛的那一道雷霆炸響,無非就是...把天空上的烏云炸開了。
但對于道行法力出眾的道門中人來說,那可不是烏云炸開,而是天地氣機迸發(fā),九天神明借此顯現(xiàn)的表現(xiàn)。
現(xiàn)在的林海恩,那異色雙瞳無比的顯眼,認真盯著那矗立在王船上龐大虛影。
他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這并不是池王爺?shù)恼嫔韥砼R,而是一道有其意志的特殊虛影。
要是用個不恰當?shù)男稳荨?/p>
林海恩覺得...這次池王爺來到陽間所用的特殊方式,竟是有點像他通過起乩,喚來九天神明親至。
只不過,類似于大圣爺或三太子這些神明,需要他的呼喚,借助他特殊的命格氣機,才能夠來到這陽間之中。
但現(xiàn)在的池王爺,則是利用那擺在王船正中間的那個神像,所充斥的愿力和期盼,借此作為連接,來到此地的陽間。
換句話說。
這個送王船,之所以會這般神異,還能夠驅(qū)災收瘟。
最關鍵的原因就是....這個所謂的送王船,如果要從道門角度來說,其實要稱之為迎王船才對。
將王船點燃,讓天地氣機充斥此地,讓令代天巡狩的王爺降臨來此。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絕地天通,但利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依舊還能讓那九天神明顯靈顯威,庇佑當今的民眾。
那艘匯聚萬千民眾信念和期盼的王船,就是能突破這桎梏的特殊物。
就像道門中人最后的底牌,是以自身的壽命和法力,徹底燃燒焚盡,還能請來法脈祖師相助般。
那只是絕地天通,并不是要絕人生路。
因此,一旦遇到極其嚴重的詭事時,在虔誠的期盼下...那諸多的九天神明,多半是依舊還能現(xiàn)身。
所以,一定要有信仰,更不該詆毀。
即便不拜,不敬香火,只要心存信仰,神異終有天會顯現(xiàn)出來。
那站在旁邊的老乩童。
雖然從小到大,所走都是乩童一脈的路數(shù),自身法力道行都并不高,也就是像黃太爺那般,心頭有一股氣存在。
但就算法力道行不高,身為乩童的他,現(xiàn)在也能清晰感受到...確實有位九天神明,突然顯現(xiàn)在那王船之上,似乎更帶著威嚴冷冽。
根本不用多猜,便知曉這來的神明,必然就是那池王爺。
作為普渡三公的乩童,將近一輩子的老者,更是清楚...九天正神多半都很講理,更是不會莫名其妙的發(fā)怒。
像剛剛的天雷,必然不是池王爺發(fā)怒,而是祂要來此辦事,特地劈落雷霆,把王船點燃作為聯(lián)系溝通的橋梁。
想到這里。
這位老乩童立刻看向那還在發(fā)呆,略有些猶豫的眾多何厝村理事,連忙催促道。
“諸位理事,快別耽擱了啊。”
“這位道長說的很對,池王爺真當來了,也不是要懲戒你們,反而是要來解決這鷺島上的詭事。”
“快快祭拜,趁著這個機會焚香燒毀祭拜?!?/p>
這一下。
聽到寧法師和老乩童都這么說。
那手中握著杯筊的老者,終于也是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池王爺發(fā)怒,而是池王爺真正的要來辦事,解決他們何厝村的詭事了。
一時間,原本還滿是緊張和慌亂的老者,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朝著那兩旁的村民,急忙揮手道。
“快來,快來祭拜池王爺?!?/p>
“這根本就不是池王爺發(fā)怒,而是送王船的時機到了,池王爺顯靈專門來此幫我們辦事了啊。”
“所有人都別喊了,快點燒香,燒紙,跟以前一樣拜祭?!?/p>
話音落下。
那圍在四周的村民,先是愣了下,但也是迅速反應過來,連忙從隨身帶著的紅袋子或者背包中,拿出一大把的黃香。
紛紛來到那燃起的篝火旁點燃,放在額前對著王船拜祭起來,口中更是喃喃說著各種期盼。
拜完之后。
村民便會把黃香扔進燃燒的王船中,來盡可能的助長火勢更加迅猛。
根據(jù)歷代相傳,這送王船時燃燒的越大越迅猛,就說明王爺也越是愿意庇佑境內(nèi)人民。
現(xiàn)在的王船,騰著前所未有的大火,無疑讓在場村民滿臉激動,那些擔憂和恐慌,早已消散不見。
火能燒的這么大,說明...池王爺愿意出大力幫,此事多半是過去了。
......
與此同時。
相較于從緊張恐慌,變成激動興奮的何厝村村民。
當前正在朝元觀的數(shù)只新天庭精怪鬼祟們,則是完全沒有了半點的輕松和笑意,眸中更是有些說不出的驚恐。
因為,雖然相隔足有數(shù)十里遠,但何厝村碼頭上的那道天雷,它們卻是能同樣清晰灌入耳中,甚至就像是在耳旁響起的一般。
毫無疑問。
這就是警告,那來自于九天神明的警告。
所有的精怪鬼祟,不約而同的都不再注意朝元觀,反而是紛紛朝何厝碼頭位置的天空看去。
下一刻。
在這些精怪鬼祟的眼中,皆是出現(xiàn)了...那頂天立地、身穿金甲、面容漆黑的池王爺虛影,那威嚴冷冽的目光,更讓它們渾身顫抖。
盡管離了數(shù)里遠。
但那個好似頂天立地的龐大神明虛影,卻都讓這些精怪鬼祟,臉上露出驚恐和慌張的表情。
雖然還沒有做什么大動作。
可它們卻無比清楚...這位莫名出現(xiàn)的神明,多半就是為它們而出現(xiàn),如今還未徹底立起新天庭,根本不能立敵。
那青斧將軍先繃不住了,立刻朝著旁邊的少年,滿臉驚愕的結巴道。
“天...天帝大人?!?/p>
“現(xiàn)在...現(xiàn)在要怎么辦,要...要逃走嗎?”
并不只是青斧將軍。
其他兩名羅剎族的將軍,以及那離兇獸僅差一步的梼杌和饕餮,亦是看向了...那面容沒有半點傻樣,眸中只剩兇戾的少年。
看著那不遠處的神明虛影,少年眼中滿是兇戾,不容置疑道。
“逃?何必要逃?”
“本天帝可是當今新天庭之主,怎會把這種小神放在眼中,大膽的想辦法往朝元觀的內(nèi)部闖去便好。”
“況且,兩地離得足有數(shù)十里遠,這忽然出現(xiàn)的九天神明,不見得就是為了我們,才特地的顯現(xiàn)出來?!?/p>
“這般何須逃?視而不見即可,繼續(xù)想辦法...想下要如何才能讓本天帝進入這廟宇之中,屆時直接把那玉帝的神像換了?!?/p>
“本天帝從小在鷺島長大,自是也該在此成道......”
還不等少年說完。
只見。
那個龐大的池王爺虛影,頓時對著朝元觀看了過來。
僅僅只是單純的目光傳來。
便讓這些精怪鬼祟好似承受著千鈞萬噸之重,魂魄和鬼體都是有些不穩(wěn)了,尤其是那羅剎族的三位將軍。
可這還不是結束。
池王爺僅僅只是抬腳輕踏一步,那天地氣機頓時迸濺沸騰,無比厚重的黑云覆蓋在朝元觀頭頂。
就在那雙眼赤紅的少年,感覺有些不對的時候。
“轟!”
“轟!”
“轟??!”
“......”
一連串極為恐怖的九霄紫雷落下,徑直打在了這些精怪鬼祟身上。
“吼———”
極為恐怖的哀嚎吼叫聲傳出。
在這天雷霹靂下,都快成兇獸的梼杌和饕餮,竟是毫無反抗能力,只是四肢用力抓緊,強撐著身體不俯下。
另外三位羅剎族的將軍,更是極為不好受,早就把那魂體收斂,以那堅硬的武器本體,來承擔著迅猛無比的雷霆。
唯有那站在中間的少年,并沒有被這九霄紫雷鎖定。
可他卻并沒有半點的慶幸。
因為,那足足隔了數(shù)十里的九天神明,竟是伸出那黝黑寬大的右手,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抓來。
那掌心充斥著特殊的天地氣機,直接把他鎖定,根本就逃無可逃。
一道明顯是帶著憤怒的神叱,已然是隨之滾滾響起。
“鷺島百姓懇求,本尊代天巡狩。”
“汝等精怪鬼祟就如那瘟疫般壞心,竟還占據(jù)如此苦命的娃子身軀,挑釁神明之威。”
“應懲!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