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心魔肆虐。
不僅沒讓閻九幽踏進邪路,反而是令其徹底確定了自己的道。
渡或殺。
這是道門對待行惡犯錯的精怪鬼祟,最常用的兩條路。
無論是曾經(jīng)的特殊經(jīng)歷,還是這凈明忠孝道的法脈,亦或者是個人原本的性格,當(dāng)初所許下的心愿。
相較于一味的殺,閻九幽其實更喜歡渡。
雖然像海恩師兄那般,不顧一切的殺,不顧一切的斬,只需將精怪鬼祟打個魂飛魄散,確實是非常的解壓。
但這次心魔過后,閻九幽越發(fā)清楚...這不是自己該走的路。
能渡便渡。
渡到地府之中,自是會有地府閻王進行判罰。
等到判罰過后,歷經(jīng)應(yīng)有的地獄刑罰,便可重新輪回,重啟一世。
在這世上。
有太多的精怪鬼祟,本就是被逼著行惡,被逼著犯錯。
就像那閻家九棺,它們確實是做錯了,可若非被逼到那種程度,又怎會做出那般極端的行為。
生前就是苦命人,死后還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閻九幽雖知這是罪有應(yīng)得,可心中卻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哀傷,只覺得何必要走到這種境地。
當(dāng)然,閻九幽更是也記得...那閻家九棺將他束縛棺中二十多年,更害得自家的父親,受盡鬼氣折磨而死。
可說到底,當(dāng)初太爺爺是做錯事了,不該答應(yīng)成為那第十棺,更該勸說閻家眾人逃走,而非不甘的自盡。
閻家做錯了,自己的祖輩也錯了,那些土匪和農(nóng)戶更是錯了。
可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如早點去地府,早點超生,忘卻一切。
......
此刻。
聽到閻九幽的堅定話語,林海恩下意識的愣了愣,但立刻便松開手中掐著的雷訣,笑著道。
“九幽師弟,按你說的做便可?!?/p>
“這次本就該你來做主,況且赤狐這種善妖好鬼若能渡走,比起直接殺掉,更能算是積德行善?!?/p>
見到林海恩同意,閻九幽不禁松了口氣。
剛剛他是真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海恩師兄殺紅眼,非得把這赤狐和惡狼一同打個魂飛魄散不可。
隨即看向身后的三位長輩,想要知道他們的意見如何。
“快將這赤狐渡走吧。”普寧道長立刻便應(yīng)了句,給閻九幽一個肯定的回答,更是頗為滿意的繼續(xù)道。
“雖然本道百無禁忌,遇到行惡的鬼祟多半都是打到魂飛魄散?!?/p>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赤狐算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而且確實這些年來積德行善不少,直接打殺略有些不妥?!?/p>
“將其渡去地府,由閻王進行判罰,自是更為合適?!?/p>
寧法師亦是笑著示意道:“渡掉吧,九幽?!?/p>
清玄真人沒有開口,只是用無比滿意的眼神看著閻九幽,更是極為肯定的點了點頭。
聽到閻九幽能主動提出,想要將這魂魄交融的鬼祟渡掉,清玄真人只覺得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欣慰。
這才是該走的道啊。
只殺不渡,雖然也是很好,但并不是凈明忠孝道該走的路。
況且自己這徒弟身懷特殊的閻王命格,自是不能見鬼就殺,就打個魂飛魄散,如此極端又怎么能當(dāng)判罰鬼祟的閻王?
看來這次特殊的心魔一劫,不僅沒讓自己這徒弟踏入邪路之中,反而是還有不菲的收獲啊。
無論法力,還是道心,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在眾人的注視中。
閻九幽已是收起斬妖劍,手中掐訣,神色肅然,面對著赤狐魂魄,大聲念誦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p>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p>
“......”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p>
隨著這往生咒響起。
那被斬掉一半身子的赤狐鬼體,竟是開始點點熒光,好似正處于崩解之中,光點盡皆都朝著地面落去。
“狗道該死,狗道都該死?。 背鹊揭话氲臅r候,那猙獰的惡狼又再次鉆出,滿臉驚恐的朝著閻九幽咆哮不停。
很明顯。
這惡狼是徹底怕了,眼中全是憤怒和害怕神色。
要是被超度到地府的話,以閻王或陰神的大法力,自是能夠輕松將它的魂魄從赤狐身上剝離出來。
屆時這赤狐肯定不會有事,甚至還會被封為小陰神。
而作惡的它,多半是要歷經(jīng)各種的地獄酷刑,所謂的轉(zhuǎn)世重生,簡直就是遙遙無期的空談。
可它還沒咆哮幾句,掌控權(quán)便又被赤狐奪來,淚流滿面的對著閻九幽和其他人恭敬拜個不停。
相較于魂飛魄散,能渡去地府,無非是更好的結(jié)局了。
......
隨著閻九幽最后一句法咒誦完。
赤狐的魂魄已是徹底消散不見,落入地府之中,屆時閻王自有判罰。
看到這一幕。
清玄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后看向后面的那些村民,格外嚴肅的不容置疑道。
“那只赤狐已是被渡去地府了?!?/p>
“雖不知具體會如何,但結(jié)局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多半能成地府的陰神,比起留在你們村子中更是要好不少?!?/p>
“要是強行留它在村中,被那惡狼鬼祟執(zhí)掌意識,定然會行遍各種惡事,讓你們村子遭盡各種天地報應(yīng)。”
“往后雖無了社公庇佑,但你們村子只要是一直不走歪路,自是不會出事,福緣亦是不會少?!?/p>
站在后面的沈家村村民。
雖然對于往后沒有社公庇佑了,心中都有些忐忑和失落,但見到赤狐大仙最終能有個好結(jié)局,也是略微舒了口氣,紛紛開口道。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p>
“多謝道長,讓赤狐大仙能有個好去處?!?/p>
“沒有社公也無妨了,總比剛剛那種惡鬼當(dāng)社公好啊?!?/p>
“只要我們繼續(xù)供奉,赤狐大仙若是能知曉的話,肯定也會繼續(xù)庇佑我們的?!?/p>
“......”
那幾十年前,赤狐大仙便跟他們村結(jié)緣,更是足足庇佑了幾十年。
現(xiàn)在雖然緣分走到盡頭。
但遇到這種事情,能不魂飛魄散,也沒給村里造成惡事,往后還能成為陰神,無疑就是最好的解決了。
夠了,已經(jīng)夠了。
即便是結(jié)草銜環(huán)來相報,足足幾十年也已經(jīng)夠了。
......
深夜十一點。
金陵欽天山的靜修室內(nèi)。
穿著道袍的賢明,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卻已是開始學(xué)道延大師那般,一點點的蓄起胡須。
前天將道延大師葬入法脈祖地后,賢明便成了新一任的法脈主。
雖然他還很年輕,但確實法力道行,還有那窺天之術(shù),能算是年輕一輩中最出眾的了。
坐在自家?guī)煾干暗奈恢?,賢明看向那遠處的懸崖山谷,又抬頭看了眼天空,輕聲喃喃道。
“師父?!?/p>
“曾經(jīng)的你,便是有這般大的壓力嗎?”
“將一切都獨自扛在肩上,讓道門各脈皆以你的測算行動,用盡萬法只為這世間眾生奪一縷最大的生機?!?/p>
賢明沉默了下來。
當(dāng)大劫即將來臨,道門各脈皆在等他的指揮時,他才知道...原來當(dāng)初自己師父的壓力究竟是有多大,更想起了師父的叮囑。
道,并不重要。
命,更不重要。
既然身為欽天監(jiān),不應(yīng)有半點私心,謹記唯有這世間眾生才重要。
用力深吸一口氣。
賢明將一切雜念放下,既然接上這個位置,那他便絕對不能...絕對不能墜了欽天監(jiān)的名望。
拿起紫薇斗數(shù)命盤,輕輕撥動指針,口中念誦法咒。
隨著天上星斗被點亮。
賢明又拿起那個有裂紋的龜甲,放入五枚帝錢,開始輕輕搖晃起來。
每搖晃一下。
便好似有一股天地氣機,落到賢明身上,雖然以自身法力抵御,可心臟依舊有隱隱被捏緊的痛楚。
一下。
兩下。
三下。
......
足足搖晃數(shù)十下,將龜甲中的銅錢倒于地上。
才剛倒出,還未查看。
“噗———”
賢明霎時便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更是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還有幾根烏黑的頭發(fā),變得失去光澤。
但根本不顧那噴出的鮮血,賢明只是用道袍依舊抹了下嘴角,開始無比仔細的查看起五枚銅錢和星斗走勢。
認真看了數(shù)眼后。
才從旁邊拿起毛筆,將一句預(yù)言重重的寫在紙上。
【中元時節(jié)萬鬼游,地府歸來登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