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烏青璇擁有如此驚人的修為，楊澈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他同時也更加理解了在烏龍谷藏書樓其中一卷典籍上所看到的關于對‘正邪’的闡述。
在修仙界，無論是名門正派還是邪魔外道，追求的都是逆天行事，弱肉強食。
所謂‘正派’不過是修行時講求功法的徐徐漸進，水到渠成。
而‘魔道’走的是偏鋒，力求法力突飛猛進，一味追求功法威力強大，修煉過程隨心所欲，無所不用其極，有投機取巧之嫌。
由于魔道一味求快求強，隨著功法精進，會逐漸行為偏激，甚至迷失掉人的本性，從而變得極度嗜血殘忍。
此刻眼前的烏青璇，已然‘入魔’。
在楊澈想來，烏青璇定是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才在短時間內獲得如此強大的‘修為’。
太言塔近在眼前。
無數(shù)粗大鎖鏈如同一條條虬龍般，從四周巖石地底伸展而出，將塔身牢牢捆縛。
入塔之處，數(shù)名高僧齊聲誦出神秘經(jīng)文，金色文字符從他們身前飄出，向烏青璇和楊澈包裹而來。
烏青璇冷哼一聲，玉手一揮，無數(shù)魔霧便洶涌卷出，直奔這些金色符文。
金黑兩色在半空交相激蕩，聲勢浩大。
這些高僧很快個個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魔障，休得逞威。”
身后老僧終于追至，他拋出一桿禪杖，迎風速漲，變得猶如擎天之柱，轟隆隆竟帶著遠古雷音直向烏青璇狠狠砸來。
烏青璇披頭散發(fā)，口中發(fā)出尖嘯，她周身的魔霧竟化為無數(shù)惡鬼骷髏，組成一片血云，直直撞向那擎天禪杖。
‘轟’一聲，天地色變。
禪杖被擊落。
那老僧倒退數(shù)百丈，眼中浮現(xiàn)不可置信之色。
不遠處，數(shù)名身上泛著金光的佛僧已然趕到。
他們個個神色莊穆，口吐真言，猶如降世神佛。
真言形成恐怖雷音佛文，在半空中化為一口金色巨鐘，直罩烏青璇和楊澈。
烏青璇臉色微變，玉手疾揮，魔霧化作的無數(shù)惡鬼骷髏狠狠撞向巨鐘。
‘嗡’一聲，金鐘發(fā)出如雷巨響，震耳欲聾。
烏青璇被鐘聲所傷，噴出一口鮮血后，一拉楊澈，直接強行破開塔門，闖進了太言塔之內。
塔內，高溫如熾。
一進入此塔，楊澈頓覺進入煉丹火爐一般，熾熱難耐。
烏青璇愣了一下，不過感應到外面越來越多的高僧已聚，遂只能繼續(xù)前闖。
此塔很是怪異，沒有向上之路，只能向下。
二人很快來到塔底。
越來越熱，楊澈汗流浹背，越發(fā)感覺到這高溫的恐怖。
他有一種十分荒誕怪異之感，總覺得烏青璇好像是刻意帶他逃至此處。
塔底無比寬敞，正中有一座數(shù)丈高的青銅大鼎。
大鼎通紅，冒著白煙，明顯滾燙無比。
這時，烏青璇終于撤了黑霧，楊澈站穩(wěn)后，發(fā)現(xiàn)她臉色慘白，嘴角有一絲猩紅血跡。
“楊澈，你到底如何發(fā)現(xiàn)是我的？”
烏青璇疲憊的面容之上，露出一絲苦笑。
楊澈盯著烏青璇，內心涌上無比復雜心緒。
執(zhí)念真的如此可怕嗎？會徹底改變一個人？
“你已不是你?！?/p>
楊澈淡淡的說道：“從黑烏潭你被那魔道老嫗附身后，即使我滅了她的殘剩元神，我卻隱約發(fā)現(xiàn)，你好像已經(jīng)不再是你了。”
烏青璇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震驚，不過很快又化為苦澀。
這時楊澈繼續(xù)說道：“在朝陰峰牢籠，你對我說了很多。不經(jīng)意間說了很多連我都沒聽過的字眼。比如你說‘明普大師’是大佛修，是堪比筑基后期的‘初佛者’，尤其是那句，你說太言寺的人說‘真言術’絕不可能出錯，所以認定你就是殺死明普大師的人?！?/p>
烏青璇聽到這里，臉色一變，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我后來特意悄悄問過那老僧，他說根本沒人跟你提過‘真言術’，他可以確保這一點。即使我見到你后，提了真言術，但也絕沒有說過‘真言術絕不可能出錯’這樣的話?！?/p>
烏青璇定定的看著楊澈，似是從未了解過他一般，對他又有了新的認識。
“后來我又找到妙翠，我試探過她，可以確定她從未被附身過。從她的胡話當中也可以推測到，她當時應是見到了厲鬼一般的可怕景象，而方才你使用‘魔功’竟化為厲鬼……”
楊澈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烏青璇的狀態(tài)似乎很不好。
烏青璇恢復了木然神色，冷笑道：“不錯，是我刻意使用魔功迷失了妙翠心智，從而讓她被我驚嚇。你判斷的基本不差，明普大師的確是我所殺?！?/p>
略微停頓片刻后，她接著說道：“讓你失望了吧？正如你所言，我已不是我?！?/p>
“烏姑娘，我想不明白，你既然已能隱藏自己的魔功，讓別人看不出來，為何還要殺明普大師？而殺了明普大師，你卻又沒有殺妙翠？”
烏青璇嘴角露出一絲自嘲，淡淡道：“楊澈，你說的很對。你知道嗎？從被天鬼宗那老嫗附身，我便與她有了共同記憶。我知道了太多太多，尤其是‘極陰之體’的秘密。剛開始我很害怕，可是對仙途的執(zhí)念讓我戰(zhàn)勝了這份恐懼，也是這份執(zhí)念，讓我徹底走上了這條不歸路?！?/p>
烏青璇慘笑著繼續(xù)說道：“天鬼宗有秘術，可犧牲大量壽元，以‘極陰之體’為特殊仙根，從而直接吞噬別人元神，來獲得強大的鬼道力量?！?/p>
“但這樣做我遭到了極大反噬。不僅壽元所剩無幾，每隔一段時間我還要殺一名修行者吞噬其元神來維持。”
“明普大師是好人，我從沒有想殺他，但恰恰那日聽經(jīng)之時，我遭到了反噬，引起了明普大師的懷疑，我沒有選擇，只能痛下殺手?！?/p>
“而妙翠，她也是個可憐人，比我還要可憐的可憐人。我從小到大沒有朋友，沒有知己，而妙翠，她算我烏青璇唯一一個知心的人?！?/p>
烏青璇說完，神色萎靡，眼中漸漸露出空洞之色。
楊澈良久無言。
“烏姑娘，值得嗎？數(shù)十年的壽命啊，僅換得如此短暫的修行之途，你真覺得值嗎？”
楊澈想起烏青璇遭遇，中毒毀容、父死、遭背叛、被魔道老嫗附身……頗感唏噓。
烏青璇忽然笑了。
還笑得如此燦爛。
一時間，楊澈甚至都忘記他們如同身在火爐之中，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一遍又一遍。
“我覺得……值?！?/p>
烏青璇說出這句話后，整個人如釋重負一般，從未笑得如此開心過。
笑罷，她抓起楊澈手臂，走到那青銅大鼎之下，忽然狠狠一跺腳。
腳下轟隆一聲竟坍塌下去，隨后其內猛然竄出一團森白色烈焰，被烏青璇陡然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