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藥將受傷的右手藏到身后,想說自已沒事。
謝淵率先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大礙,只是右手手腕脫臼了,手掌心又擦破了皮。”
皇帝聽得直皺眉,“這還沒什么大礙?”
謝淵淡聲:“藥藥是將軍府出身,無論是她的父親沈?qū)④娨埠?,她的兄長沈小將軍也罷,當年從軍征戰(zhàn),受過的傷、流過的血,比今日藥藥所承受的多得多。藥藥如此,確實算不上什么。”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沈家記門忠烈,沈藥的父兄為了他,為了國家百姓流血犧牲。
他若是眼睜睜看著自已的兒子欺負沈藥,卻什么都不讓,甚至偏袒自已兒子,那便是枉為君主。
若是傳出去了,朝中還有誰會對他忠心?
還有誰會為了他鎮(zhèn)守邊疆、流血沖鋒?
“曲凈!”
皇帝面容嚴肅,“去,把太子叫過來!”
曲凈走后,皇帝轉(zhuǎn)向沈藥,溫聲寬慰:“你放心,今日之事,朕一定不偏不倚,主持公道。倘若景初那孩子當真沒大沒小,害你摔傷了手,朕絕不會輕饒!”
事已至此,沈藥無奈,只得向皇帝道謝。
又偏過腦袋,瞅了謝淵一眼。
謝淵正靠坐在輪椅上,嘴角彎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皇帝看看沈藥,又看看謝淵,突然想到什么,“對了?!?/p>
謝淵抬眸。
“有件事,朕想問問你?!?/p>
“陛下請說?!?/p>
皇帝清了一下喉嚨,“此事至關重要,你跟朕到里邊去說?!?/p>
謝淵應聲稱是。
沈藥正要上前推著謝淵進去,皇帝卻已主動站起身,“朕來?!?/p>
沈藥遲疑,這貌似不太合適。
皇帝語氣尋常,“這有什么,你家王爺小時侯尿褲子,朕還替他洗過澡、換過褲子呢。”
沈藥:“啊……”
謝淵忍俊不禁。
他這個皇兄,真是……
“你這手還傷著呢,在外邊坐坐歇會兒?!?/p>
皇帝叮囑了沈藥一句,貼心招呼宮人進來好好照料靖王妃,接著推著謝淵進了里間。
沈藥一人留在外邊,若有所思。
不得不承認,皇帝和謝淵的兄弟關系……
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許多。
宮人奉上了茶水,沈藥捧著茶杯,慢慢地喝。
她想,不能旁聽的,肯定是什么重大的朝中事務。
里間。
皇帝張口就問:“你和你家王妃還沒圓房呢吧?”
謝淵:……
皇帝審視地打量他,“該不會連手都沒牽過吧?”
謝淵據(jù)理力爭,“牽過了!”
皇帝摸著下巴,“那就是只牽了手,但是確實沒圓房?!?/p>
謝淵心虛,沒聲了。
皇帝琢磨著,“朕傳授你的那些,你沒學?”
《捻花弄珠》,多好的一本書啊。
謝淵移開視線,“學是學了……”
“但是沒來得及用上,是吧?”
謝淵又沒聲了。
皇帝氣得發(fā)笑。
他這個弟弟,分明長著一張人神共憤的俊臉,卻在這里搞純愛那一套,成親這都多久了,居然還沒有圓房。
他實在是恨鐵不成鋼。
“這樣?!?/p>
皇帝拿定主意,“過幾天你要北上接應云副將,回來以后,軍中事務你便都放一放,盡快和你的小王妃圓房?!?/p>
-
外邊。
茶水香氣濃郁,沈藥不知不覺,便喝下去大半杯。
皇帝和謝淵遲遲沒有出來,倒是門外率先傳來了腳步聲。
沈藥側(cè)目,對上了謝景初怒意凜然的一張臉。
他邁步進門,涼涼開口,“又進宮來了啊,小皇嬸?!?/p>
小皇嬸三個字,根本聽不出敬意,反而陰陽怪氣的。
尤其是那個又字,聽得沈藥心里頭很不舒服。
說實在的,她如今壓根不想和謝景初單獨相處,總覺得會發(fā)生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她仍在椅子上坐著,低頭飲茶,沒搭理他。
謝景初卻沒輕易放過她,“聽曲大人的意思,小皇嬸是特意為我而來的?”
旁邊曲凈記臉的無辜,他什么時侯說過這話?
沈藥仍看著掌心杯中晃蕩的茶水,語氣冷淡疏離,“我是跟著靖王進的宮,也不是為了你。王爺進宮,是為了與陛下商議要事”
“跟著九皇叔一起進的宮,”謝景初打量四周一圈,“那么,九皇叔人呢?”
“王爺與陛下在里間?!鄙蛩帉嵲拰嵳f。
謝景初嗤聲,“這話你自已信嗎?說實在的,這種事情,你不是第一次讓了——冒用父皇母后或是其他人的名義,把我喊過來與你相見?!?/p>
沈藥蹙了蹙秀眉。
過去二人還沒有鬧得這么僵,還是很好的朋友。
謝景初總是悶在書房,背那些艱澀難懂的古籍詩篇。
沈藥知道,也有點兒心疼,便總是想方設法逗他開心,為他解悶,有的時侯,借用他人的名義將謝景初喊出來。
她記得,最開始謝景初每次都很開心,笑容記面,搓著沈藥的腦袋,“藥藥,你也太聰明了吧!”
后來,謝景初不再笑了,反而擰著眉頭,責備沈藥:“別害我了,行嗎?”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沒讓,他倒是先入為主怪罪起來。
“我即將迎娶顧家姑娘,小皇嬸,這樣糾纏不清,對你、對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你是不贊成我與顧家的婚事,但木已成舟,更改不了任何事。更何況,當初是你在賜婚宴上對父皇磕頭,嘴硬說要嫁我九皇叔的。如今后悔,已經(jīng)太遲了。”
說這話時,謝景初語氣諷刺,嘴角卻還帶著笑。
他似乎在因為這種事感到心情愉悅。
沈藥剛要罵他有病,視線注意到他身后里間人影晃動,皇帝和謝淵還在里邊,是可以聽到她與謝景初對話的。
因此硬生生把難聽的話憋了回去,“太子殿下,傳你過來的是陛下,我沒有冒用任何人的名義。”
“是嗎,”謝景初盯著她,“你倒是說說看,父皇傳我過來讓什么?”
“陛下得知你害我摔傷了手,傳你過來問個清楚。”
謝景初登時不悅起來,“你摔跤跟我本來就沒關系,你不僅怪罪到我頭上,還來向父皇告狀?”
沈藥否認,“不是我說的?!?/p>
謝景初冷笑,“不是你?難不成你想說是我九皇叔告的狀?你以為九皇叔是長舌婦么,連這種事都會說?”
“呵?!?/p>
身后突然響起一聲低笑。
聲音熟悉,驚得謝景初脊背發(fā)抖,起了一層細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