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藥才在般若寺吃了半碗素面,便有小廝來報,說在小陽山溫泉莊子出了事。
“有個漢子騙門外守衛(wèi)說是有事找王妃,進了王妃的院子。正好,薛姑娘在那兒。那漢子便想要對薛姑娘圖謀不軌?!?/p>
沈藥一愣,碗里的素面頓時不香了,著急地問:“怎么樣?皎月沒事吧?”
“薛姑娘沒事兒,不過受了些驚嚇。當時薛姑娘拔下了頭上簪子,刺了那漢子的心口,大夫說位置刺得準,若是再深一些,那漢子當場便要死在那兒了?!?/p>
沈藥這才松了口氣。
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謝淵這時開口:“那漢子哪來的?”
小廝回道:“他自已說是柳家來的,原本是要將他抓起來審問,但他受了傷,小的出門的時候,他還昏迷著?!?/p>
沈藥忽然側(cè)目:“柳家來的?”
“是。”
沈藥回憶起當時那漢子朝她往來的意味不明而又黏膩的視線,心中依舊直犯惡心。
看向謝淵,道:“我懷疑那個是柳家管家的兒子,先前跟在安夫人和柳盈袖身后,來過我的院子?!?/p>
謝淵頷首。
他的小王妃不會平白無故懷疑什么人,既然她說了,那便是真的。
多半是垂涎他的小王妃,找了個機會想來一親芳澤。
想到這兒,謝淵眸色幽深,浮現(xiàn)出幾許殺意。
“收拾一下,我們回去看看吧?!鄙蛩幤鹕黹_口。
謝淵抬眸,“明日不是還要看日出?”
沈藥卻很認真:“可是皎月溫泉莊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們作為東道主也好,作為兄長嫂嫂也罷,總得回去看一眼呀。日出每天都有的。”
謝淵嗯了一聲。
二人簡單打點,動身趕回小陽山。
路上,沈藥后知后覺,感慨出聲:“皎月好厲害,非但沒受欺負,反而能傷到對方?!?/p>
謝淵淡聲:“所以我先前跟你說過,皎月是有本事的小姑娘?!?/p>
但沈藥還是嘆氣:“只是不知道國公夫人瞧見了那一幕,會作何感想?!?/p>
若是因為此事從此看不起薛皎月怎么辦?
這世道常常如此,無辜女子遭人侮辱,許多人都會責怪女子不知檢點,更有甚者,要求女子自盡,美其名曰,守住貞潔。
今日薛皎月受辱,國公夫人若是個講究貞潔的女子,即便并未真正發(fā)生什么,卻難免心里會有嫌隙。
沈藥心懷忐忑,回到小陽山。
謝淵去找歹徒,審問之類的事,交給了他。
而沈藥則徑直去找薛皎月。
原本小姑娘被安排在她旁邊的小院子,找過去時,卻沒見著人。
小丫鬟說道:“薛姑娘在國公夫人那兒呢?!?/p>
沈藥邁步進屋,一眼看見袁氏,正滿目關(guān)切地拉著薛皎月的手,問:“怎么樣?手還抖不抖?”
沈藥頓了一下,退出來,再邁步進去。
袁氏溫柔地拍了拍薛皎月的手背,“好孩子,真是受苦了。”
薛皎月受寵若驚,紅著臉搖頭:“我已經(jīng)好許多了,多謝國公夫人關(guān)心。”
袁氏滿目愛憐,“你這孩子,怎么還叫國公夫人呢?”
沈藥:……
您這轉(zhuǎn)變是不是太快了??!
“這下放心了?”
謝淵緩緩開口。
沈藥眉眼彎彎,點了點腦袋。
“王妃嫂嫂!”
薛皎月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沈藥,叫她,“您怎么回來了?”
沈藥道:“聽說莊子里溜進來一只大老鼠,回來看看。”
袁氏喜歡薛皎月,也連帶著看沈藥也愈發(fā)順眼,笑道:“怎么王妃還特意趕回來,不過是只膽大的老鼠,我們幾個自個兒也能處理?!?/p>
頓了頓,又道:“不過,王妃回來了也好。我正準備先行告辭,回望京去呢?!?/p>
沈藥自然禮貌性地挽留:“再多留幾日吧?難得來泡溫泉?!?/p>
袁氏笑道:“溫泉泡著是舒服,可我手上還有一堆事兒呢。首要的,回了望京,便該操持兩個孩子的婚事了,這么拖下去,實在不是辦法?!?/p>
邊上薛皎月微微一愣。
沈藥也是眉開眼笑:“原來如此。不過眼下天色已晚,國公夫人再歇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安排人送夫人回去?!?/p>
袁氏含笑應(yīng)允。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沈藥才告辭離開院子。
在門外碰上薛夫人。
薛夫人張口就道:“藥藥,你知不知道皎月的事兒?”
沈藥笑著點頭:“都知道了?!?/p>
薛夫人面露感慨,“這也算是因禍得福,皎月這孩子的婚事,從此也算是安定了。”
“對呀,”沈藥道,“經(jīng)過今天這件事,我們也可以放心,今后就算遇到各種各樣其他的情況,皎月也能靠自已解決?!?/p>
說到這兒,薛夫人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眼眶微紅,低嘆道:“我那個弟弟,泉下有知,也該安心了?!?/p>
沈藥嗯了一聲,目光落到薛夫人身上,“接下來要緊的,便是姨母你的事兒了。”
薛夫人看向她。
“那個錦娘,還有那個寧寧,我和王爺一定想辦法替你處置好。”沈藥道。
薛夫人卻并沒把這話放心上,“你這孩子,年紀小,又單純,你怎么處置那對母女?”
滿不在意,拍拍她的手,“你還是跟王爺好好的,盡快要個孩子?!?/p>
說到孩子,沈藥臉頰驀地一紅。
薛夫人笑道:“我去看看皎月,你回去好好休息吧?!?/p>
沈藥嗯了一聲。
與姨母告別了回去,謝淵已在院中等候多時。
沈藥湊過去,問:“這么快審?fù)昀???/p>
謝淵嗯了一聲,“看著塊頭大,但其實不怎么扛揍,痛打兩下,就什么都招了?!?/p>
沈藥眨眨眼,“那我去看看?”
謝淵卻握住了她的手,“別去了,場面太血腥?!?/p>
——他當然不會說,他讓人直接錘爛了程宿的行兇工具。
錘第一下的時候,程宿就渾身顫抖,痛哭流涕地求饒了。
而等他招供完,謝淵讓人干脆地將那玩意兒錘了個稀巴爛。
沈藥乖乖站定了,又問:“那接下來王爺怎么處置他?”
謝淵語氣不咸不淡,道:“既然是柳家的下人,自然也要柳家給個交代。這件事,我讓丘山去做了。”
沈藥微微點頭。
謝淵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腕,“我們?nèi)グ闳羲?。?/p>
沈藥歪過腦袋,“可是很晚了,而且我們才剛回來?!?/p>
謝淵凝視著她,“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看?!?/p>
又壓低了聲音,“這次看不了的話,以后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看見了。”
沈藥疑惑:“為什么?般若寺離我們也不遠,以后想來就能來呀?!?/p>
謝淵:“望京出了點事情,我們也得盡快趕回去了?!?/p>
沈藥一愣。
望京出事了?
沈藥看看謝淵,難免心軟,“好吧,我們?nèi)??!?/p>
謝淵欣然,親了親她的手背,“好。”
于是,二人冒著夜色,再度坐上馬車,駛向般若寺。
沈藥又困又累,在馬車上沉沉睡去。
直到抵達寺廟,也還沒有醒來。
謝淵摸了摸自已的膝蓋,感覺不怎么疼。
看著天邊隱約有兩三道日光穿透云層,日出即將到來,他索性下了輪椅,背起沈藥,一步一步,走向觀景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