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上的五個字很刺眼，刺眼到傅庭川不愿再看第二眼。

“想好了？”

林語曦還未開口，眼淚就比話語先一步在眼眶里積蓄。

她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名字我已經(jīng)簽好了，這份文件留給你，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我們抽個時間去登記?！?/p>

這幅低眉垂眼的樣子，讓傅庭川忍不住擰眉。

“林語曦，看著我?！?/p>

她搖了搖頭。

看著他，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哭成淚人。

傅庭川被手銬禁錮著，想動彈一點(diǎn)都不得，“就因為我和林詩詩待了三天？”

林語曦還能說什么。

說，她和兒子是迫不得已才離開他的？封楚聿才是在背后漁翁得利的那個人？

“你……還能出來嗎？”

“不要岔開話題?！备低ゴㄖ讣獯林烂?，“林語曦，你抬起頭來告訴我，因為我和林詩詩說了三天的話，你要跟我離婚？”

劈頭蓋臉的語氣，就好像他一點(diǎn)也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即便林語曦一開始沒怨他，體諒他有難言之隱，此刻也不想再體諒下去了。

她抬眸，盯著他。

整整一分鐘，拘留室內(nèi)都是靜悄悄的。

解藥在封楚聿手上，她和兒子的命也在封楚聿手上，無論離婚的原因是什么，都沒區(qū)別。

這個婚，肯定要離的。

“是。”

她干脆利落道。

“有問題嗎？”

“好。”

林語曦眼睫顫了一下。

他剛剛說什么。

好？

之前死活不愿離婚的是他，現(xiàn)在輕易答應(yīng)離婚的，也是他。

來的路上，她從沈笑笑的嘴里得知，傅庭川被警方帶走，是因為林詩詩吐了血，危在旦夕。

如果林詩詩也得了VARS，那一定是封楚聿下的手。

所以傅庭川心疼了？

因為一個永遠(yuǎn)逝去的曖昧對象，要拋棄她？

怔愣之際，傅庭川已經(jīng)拿走那份離婚協(xié)議，一個字都沒過目，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簽下了三個正楷字。

林語曦從未想過，離婚會是這么一件簡單而順利的事。

“等出去了，聯(lián)系你?！?/p>

傅庭川說完，把一疊白紙往前一推。

林語曦盯著簽名。

一筆一劃，一點(diǎn)錯都挑不出來，是有效的。

他真的同意離婚。

林語曦艱難出聲：“你就沒什么要和我解釋的？”

“解釋什么?！?/p>

傅庭川坐在那里，即便淪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也絲毫掩蓋不了豪門出身加持的貴氣。

他反問：“你執(zhí)意要離婚，我解不解釋，有區(qū)別嗎？”

沒區(qū)別。

可林語曦沒想到，他居然連一絲挽留都沒有。

他就這樣愛上林詩詩了？

林語曦不愿信。

……

從拘留室出來，林語曦整個人輕飄飄的，仿佛置身于一團(tuán)云中，飄浮在半空。

有些事情，似乎清楚了。

不僅她中毒了。

林詩詩也中毒了。

而且肯定是因為惹惱了封楚聿，林詩詩才沒拿到解藥，最終慘死在傅庭川面前。

雖然林詩詩不是什么好人，一心妄圖搭上傅家這艘大船，但就這么殺了一個人，封楚聿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語曦?！?/p>

隔著老遠(yuǎn)，還沒上車，林語曦就看到一輛拼色邁巴赫，封楚聿站在車旁，像個等待女朋友下班的精英人士。

林語曦有些害怕。

封楚聿對她的愛太瘋狂了，令人無法招架。

“封副市，有何貴干？”

被刺了也不生氣，封楚聿只是笑了笑，拉開車門，“談妥了？帶你去看看我的庫存?！?/p>

林語曦低頭看。

原來封楚聿早就注意到了她手里的文件，更恐怖的是，他可能一直在派人跟蹤她。

林語曦不自覺退后一步。

封楚聿察覺出她的忌憚，柔聲解釋：“語曦，我傷害任何人，都不可能傷害你?！?/p>

從秦若詩手里救下她，又花大代價救活她，林詩詩是意料之中的意外，林語曦知道。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是你實現(xiàn)目標(biāo)的必經(jīng)路上，不得不丟棄的附加值嗎？”

封楚聿站在車門邊，“先上車，再跟你解釋。”

林語曦今天沒能從傅庭川嘴里要到一個解釋，不需要的解釋反倒送上門來了。

她坐上車，一只手探入包里，觸碰到早就買好的那瓶防狼噴霧，才安下心。

封楚聿從文件袋里抽出一張紙，遞給她，“林詩詩不是隨便找來的一個人，她和你的淵源，早在幾十年前就開始了?！?/p>

林語曦一顆心下墜，似乎猜到了某種可能性。

她垂眸，仔細(xì)翻閱了一遍，果然如她所料的，林詩詩的真實身份，是秦若詩。

整了容，偽裝成應(yīng)聘者，給她下毒，再給浩浩下毒，最終咎由自取。

林語曦把文件還回去，“你給我看這些，就不怕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有所下降嗎？”

封楚聿似乎不在意，“我想，讓你知道林詩詩就是秦若詩，應(yīng)該能讓你對我有所改觀?！?/p>

林語曦失笑，“雖然后面一系列事情都是秦若詩做的，但這個頭，是你開的。”

“封楚聿，你明明可以將秦若詩送進(jìn)監(jiān)獄，可你卻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放棄這么做，我確實對你改觀了。”

只不過是相反方向的。

封楚聿費(fèi)盡心機(jī)想說服她，自己是個好人，但林語曦心里明白，善良和偽善，是有區(qū)別的。

但這句話，她不敢說。

畢竟她和兒子的命還在封楚聿手里，不能口不擇言。

“語曦，在我們這個位置，沒有絕對的好人?！狈獬餐巴?，聲線緩緩，“八年前，傅庭川能把集團(tuán)從生死一線之間救活，靠的，可不是當(dāng)好人?！?/p>

可他沒有草菅人命。

林語曦懶得辯了。

她要找一個本來就好的人，而不是只對她好的人。

否則萬一哪一天鬧了矛盾，她和兒子會有危險。

林語曦還記得，即便是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傅庭川也沒有貶低過她一句，更沒有對她動過一次手，反倒是她，回敬了他幾巴掌。

“還要多久？”

封楚聿說要帶她去取解藥，這都快開出市區(qū)了。

“不急。”封楚聿很享受和她處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時光，“先帶你去一個地方?！?/p>

林語曦汗毛四起，“我時間有限?！?/p>

“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p>

話落，窗外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房子，定睛看，似乎是一樁法式裝修風(fēng)格的別墅。

封楚聿接著開口，聲音像地獄傳來的回音：“我希望……你和傅庭川辦完離婚手續(xù)后，能搬來這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