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川心中架著一臺天平,一頭是對下屬的責任,另一頭是最愛的人。
如果他死了,林語曦會掉幾滴眼淚?會不會在他的墓前狠狠罵上他幾句?
還有浩浩那小子,會不會叫他一聲爸爸?
林語曦對他有情,他看得出來,什么離婚再婚的,一定是封楚聿脅迫林語曦的手段。
下屬見他一動不動,就差跪在地上央求了。
“先生……”
傅庭川終于動了,冷言吩咐道:“留幾個精英在這兒,看到溫暖從里面出來,必須全力營救,不計任何代價。”
那名女子喚作溫暖,她的父親早年因賭博輸光了家產,被地下暗莊的人追殺,逃亡過程中死于一場車禍。
而后,溫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完成了初高中的學業(yè)。
那份蓬勃的生命力,莫名像極了林語曦。
傅庭川承認,自己的惻隱之心在肆無忌憚地作怪。
下屬正準備應聲,突然看到遠處跑出來一個人,看身形,正是溫暖沒錯。
“先生!出來了!”
傅庭川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女子逃亡般地沖出來,身上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像是遭受了極大的磨難。
下屬趕緊沖上去救人。
火拼現場,流彈四射,一小群人護著溫暖一路狂奔,終于趕在雙方戰(zhàn)火停歇的間隙,將人送到了傅庭川旁邊。
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溫暖沒忘記自己的使命,慌慌張張從兜里摸出一個U盤。
“先生,只搜集到一半證據,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先撤離再說。”傅庭川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溫暖身上穿了一件白T恤,在飛揚的炮火中,扯壞了一個角,露出肩頭雪白的肌膚。
傅庭川見狀,微微擰眉,從下屬那邊扯來一件毛毯,蓋在她身上。
淡淡的清香傳入鼻尖,整個人被柔軟包裹,在詐騙園區(qū)多日的防備一瞬間卸下來。
溫暖揪緊了毛毯的一角,情不自禁,偷偷瞄了傅庭川幾眼,心跳不自覺亂了。
幾輛吉普車沿著邊境的山路行駛,十幾分鐘后,一行人回到安全屋。
傅庭川立即召開會議。
“既然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收買當地裝修公司的工人,潛伏園區(qū)?!?/p>
溫暖聽著一陣心栗。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從現在開始失去作用了?
那她還能拿到錢嗎?
會議解散后,傅庭川單獨叫住她,手里拿著一張卡。
“卡里有五百萬,你拿回去,從今天開始這里不需要你了,我會派人送你回國?!?/p>
溫暖愣了一下,伸手接過,眼中氤氳著霧氣,“謝謝傅先生,謝謝,謝謝……”
她連道了好幾個謝謝。
富貴險中求。
用自己的半條命,換整個家庭的平安和健康,值了。
“嗯?!?/p>
對于這一番感謝,傅庭川沒有太放在心里。
有付出,就有回報,純純的交易關系,對他而言,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可溫暖沒這么想。
她今年高三剛畢業(yè),距離成年也就剛好過去不到半年。
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像傅先生這般成熟穩(wěn)重,運籌帷幄,相比于學校里的那些男生,傅先生無疑是充滿魅力的。
在如花般的年紀,遇到了比她好太多的男人,就像一場夢,深深扎根在心底,揮之不去。
轉身往外走的時候,溫暖的腦子突然抽了一下,止住腳步,重新走回來。
“傅先生……”
傅庭川的語氣略帶不悅:“錢不夠?”
即便現在是國內的深秋時節(jié),緬國的氣溫也不低,在根據地埋伏了幾天,身上一股餿味,他已經迫不及待回去洗漱了。
溫暖心頭跳了一下,怯生生地看著他,硬著頭皮道:“傅先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但我還是想斗膽問您……以后能不能留在您身邊做事?”
傅庭川眉頭擰成山高。
配不上?
他們兩人相差十歲,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他要是能看上,和禽獸有什么區(qū)別?
“我身邊不缺人?!?/p>
“簡單的工作也可以的?!?/p>
溫暖心想,只要能留在傅先生身邊,默默陪伴他就好。
傅先生對她來說,不只是老板兼上司,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像神一樣,將她從生活的泥濘中拉了上來。
傅先生能選中她作臥底,大概也是對她有好感的吧。
可惜,事實并不如溫暖想象的那般美好。
只見傅庭川垂眸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無名指,“抱歉,我已婚,和女員工走得太近,我妻子會生氣?!?/p>
一個接著一個的炸彈,扔向溫暖的腦門。
已婚?
怎么可能已婚?
她仔細觀察過,傅先生的無名指上壓根就沒有戒指,也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所以她一直以為,傅先生要么離異,要么未婚。
可誰能想到……
溫暖立刻后退了一大步,俯首道歉:“傅先生,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已婚,所以才說出了不恰當的話?!?/p>
不知者無罪。
更何況,他一向認為年輕的小姑娘春心萌動很正常,而且不一定是出于真正的愛,大概只是將他當成了救世主。
這是一種雛鳥情節(jié)。
至于他和林語曦,僅有讀書時的春心萌動也是不夠的,還要有長年累月的磨合和持續(xù)心動,才能確定彼此是對方的唯一。
“你現在知道了?!备低ゴǖ?,“回去吧,好好照顧家人?!?/p>
溫暖受寵若驚,連連鞠躬,“好的傅先生,謝謝傅先生,我一定會遵循您的話的?!?/p>
她說完轉身便走。
門鎖‘啪嗒’一聲輕響。
傅庭川的視線落在白色的門面上,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家人。
他的家人,現在被封楚聿控制著,這筆帳,無論如何也得算清。
傅庭川收回視線,走進衛(wèi)生間,將衣服褪下,在臺面上摞成一小堆。
身上沒有任何首飾。
如果能再見到林語曦,他勢必要從情夫的身份轉正,然后求得一枚彰顯已婚身份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