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璟讓星羅衛(wèi)給楊開傳話,說這一片可能在鬧飛賊,讓他們留意一下。
自打來到京都,楊開除了開武館,就只在蘇未吟翠屏山遇刺時幫忙運了下刺客,一聽又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兄弟幾個別提有多上心了。
到了晚上,大家輪流盯著,只見街巷沉寂天地安眠,別說飛賊,連飛鳥都沒瞧見一只,然而天亮之后,武館斜對面的豆腐店卻鬧了起來。
原來頭一夜,豆腐店進了賊,吹了迷煙撬門進去,把老板娘藏在床底下的錢匣子倒空了。
她那男人是個不講理的,怪她沒把錢收好,害得孩子下半年的束脩錢沒了著落。
兩口子在店門口撕扯互罵,楊開還去看了會兒熱鬧。
昭王殿下沒猜錯,果然有飛賊。
于是入夜后,他帶人繼續(xù)盯守,沒想到還真讓他們蹲著了。
昨晚,飛檐走壁的身影一出現(xiàn),楊開馬上帶人跟上去,打算抓個現(xiàn)行。
眼看著那人落入一處巷子,追上去卻不見蹤影,原以為是打草驚蛇對方藏起來了,沒想到翻開堆積在巷尾的一堆雜物,后面居然有一個半人高的洞。
穿過那個洞,一條窄巷四通八達。
大伙兒分散去找,楊開和高義循著寂夜里一點輕微動靜摸過去,來到餛飩店后院。
已是子夜,后院沒點燈,他們趴在墻頭,看到兩個昏朦的人影在廊下說話。
倆人聲音壓得極低,什么都聽不見,直到一人折身準備離開,另一個才將聲音揚高了些,語氣煩躁的問:“‘貨’什么時候拿走?這破店我是一天都不想開了,他們也都待不住了。”
這聲音,正是餛飩店的老板。
不知道對方回了句什么,等人走后,老板忿忿罵了句粗俗的臟話,透著一股子粗野的戾氣,與平時收錢時的客氣笑臉判若兩人。
餛飩店里能有什么貨?
楊開起了疑心,讓高義繼續(xù)盯守,自己去跟離開那人。
結(jié)果一個跟丟了,一個不慎被暗哨察覺,幸好及時吹哨招來附近的其他弟兄們,才沒被人逮了去。
回到武館,大伙兒一合計,一致認為這家餛飩店就是賊窩。
尤其是那個老伙計,沒什么好脾氣,會守著人蹲茅廁,還說什么院子不算租金……房主又不是傻的,院子怎么可能不算租金?
當時不覺得有什么,事后一想全是疑點。
所謂的把貨拿走,想來應該就是銷贓的意思。
大隱隱于市的道理,楊開等人再清楚不過。
當初在殺官寨當山匪的時候,他們就在城里弄了個小鋪子賣山貨,搜集消息、銷贓洗白、購置物資,落腳接頭,作用可大了。
昨晚高義被對方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打草驚蛇,楊開今天借著吃餛飩再來,本就沒指望能打探到什么,叫高義去后院借茅廁,是想試試對方的反應。
若還是防衛(wèi)嚴密,便證明對方還沒有將贓物轉(zhuǎn)移。
陽光從墻頭上方斜切下來,巷子外邊人聲不絕,聽楊開說晚上又去,探出頭盯著餛飩店的高義把腦袋收回來,問:“去抓人?”
楊開反問:“不然呢?”
已經(jīng)把人驚了,再不動手,人就該跑了。
高義伸出一根手指,在幾人中間劃拉了一圈,“就咱們幾個?”
昭王殿下說了,若真有賊,就把人抓了送官。抓人可比殺人難多了,就他們幾個,一旦動起手來,口子都收不緊,抓個鬼。
楊開摳摳下巴,略一思索后勾著高義的肩膀把人拉近,“來,你這樣……”
不就是人手嘛,不夠就借唄。
一晃又到了晚上。
餛飩店早早的收店關(guān)門,掌柜、伙計、廚子并另外兩個不曾在店內(nèi)露面的中年漢子圍坐在后院堂屋內(nèi),桌上擺著花生米醬牛肉之類的下酒菜。
燭光跳動,盛酒的小碗映出五張粗糙剛硬的臉。
一碗酒下肚,耳際發(fā)熱時,廚子往嘴里拋進兩?;ㄉ祝拔艺f,昨晚那人到底是不是踩盤子的毛賊???該不會是誰察覺到了什么,來探咱們的吧?用不用往上報一報?”
“報個鳥報。咱們都藏到這份兒上了,誰還能察覺到什么?”伙計不以為然。
他都快以為自己真是餛飩店伙計了,成天拿著塊破抹布,這邊擦完擦那邊,迎來送往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從別家買的生餛飩來煮,皮薄肉多滋味足,店里生意也不錯,誰能察覺到什么?
廚子甩他一記白眼,轉(zhuǎn)向仰頭喝酒的掌柜,“老劉,你說?!?/p>
掌柜老劉抹了把嘴,語氣平靜,“放心吧,錯不了?!?/p>
昨晚他也去追人了。
分散各處吹哨則聚的做派,加上之前豆腐店失竊,還有今天前頭那家茶樓也抓到一個賊,可見確實有一伙毛賊在這邊作亂,老劉相信自己的判斷。
見他語氣篤定,廚子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萬家燈火早已熄滅,老劉提起酒壇給其他人滿上,“最后一碗,完事兒該睡覺的睡覺,該換值的換值?!?/p>
與此同時,餛飩店四周僻靜巷弄的高墻根兒下,一道道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梆子聲遠遠傳來,黑巾蒙面的楊開從對面屋頂上探出頭,等餛飩店后院亮著的燈熄滅,又過了一會兒,估摸著酒勁睡意差不多該上來了,這才將手放到嘴邊吹出聲鳥叫。
其他人應聲而動,利落攀上墻頭翻進去。
西屋里,老劉被褥纏在腿間,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剛打響第一聲鼾,意識還未完全被睡意吞沒,就被一聲急促的示警哨音所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迅捷翻身下床,從鞋踏板下抽出一把長刀。
刀剛?cè)胧?,房門“砰”的一聲被人強行撞開。
兩道黑影挾著夜寒撲進來,楊開厲喝,“鎮(zhèn)岳司辦案,還不束手就擒!”
不管是大賊小賊,聽到鎮(zhèn)岳司的名號都得發(fā)怵,這叫先聲奪人。
鎮(zhèn)岳司?
老劉對此表示懷疑。
若真是鎮(zhèn)岳司有所察覺,那位早該派人來通風報信才對。
難不成是昨晚那伙賊?
聽著外面的打斗聲,老劉眸光一沉,手中長刀帶著風聲橫斬過去。
楊開提刀上前,正面硬扛下這一擊。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兩道巨力相撞,楊開年輕力壯,勝上一籌,老劉腳步踉蹌地向后跌去,撞翻桌上的茶壺,碎裂聲在死寂的夜里格外驚心。
這不是飛賊能有的身手,難不成真是鎮(zhèn)岳司的人摸過來了?
心猛的一沉,老劉拼盡全力架開對方的第二次劈砍,轉(zhuǎn)身不顧一切撞向窗戶,伴隨木格碎裂的巨響,整個人就地滾入院中。
此時,藏在店里的所有人已悉數(shù)現(xiàn)身,竟有十來人。
難怪需要這么大的后院。
好在楊開早有準備,叫高義去找流光借了人來。
既是抓賊,蕭東霆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直接給流光撥了一隊人。
對方人多勢眾,且身手不凡,眼見手下人一個接一個被擒,老劉扯開嗓子吼道:“銷貨!”
主人交代了,若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寧肯把人殺了,也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聽到老劉的話,所有人應聲散去各個方向,很快,油膩濃郁的火油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幾支吹燃的火折子相繼落地,火苗從不同地方竄起。
趁著火勢還未燃大,楊開一個個踹開房間搜找。
在他眼里,抓賊很重要,找到贓物歸還失主也很重要,不能讓他們就這么一把火把東西給燒了。
老劉躍上房頂本打算逃走,眼見楊開即將沖入東邊的一個房間,當即緊張起來,果斷折返回去阻攔。
流光將老劉的反應收入眼底,直覺告訴他那個房間不同尋常。
揮劍劃傷伙計的腿,待旁邊的鎮(zhèn)岳司使將人制服,流光馬上抽身前去相助楊開。
待沖破老劉等人的阻礙,熊熊火焰已經(jīng)吞沒大半個房間。
房里亂七八糟堆著很多破桌爛椅之類的雜物,并不像藏存贓物之地。
熱浪灼人,兩人正準備往外退,忽聽得一陣沉悶而急促的敲擊聲穿過火焰落入耳中,并伴隨著隱約的人聲。
“有人嗎?咳咳……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