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讓我找銀行‘通融’關(guān)系,要最大限度的貸款。”
審問人員:
“你說的‘江少’是誰?”
馬尚誠:
“就是長寧市臨江區(qū)開發(fā)區(qū)的副主任江嘯津。”
“我先找的是長寧Z 行的王副行長,他說有政府批文就能把地價往高里估。
“扶云縣給的一千七百畝地,只有三百二十七畝有正規(guī)的出讓用地手續(xù)。我打點了縣土地局、鎮(zhèn)土管所的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有縣局的周局長、所里的馬所長,總共分別收了我二十萬吧,就開證明。
“評估公司是找了省里一家叫長路的評估公司做的,他們評估多少,我就按評估價給的評估費。所以他們也愿意發(fā)證高里評。山地每畝平均是五萬,丘陵旱地是七萬,還有水田是十萬。攏共平均價是六萬九。所以,全部土地評估價是一億一千多萬。
“這個土地是押給了Z行,然后,江少又讓我去找了L行。這兩家行其實一共也只貸到了兩億四千萬。然后,江少又要我去找了長寧農(nóng)商行、長寧商行、長寧國控投資公司,還有永誠擔(dān)保公司,這些是大頭,三年多,一共貸出了十多個億。具體的數(shù)字我不記得了。
“錢大多轉(zhuǎn)到外省去了,一是我自己名下的五家公司,還有程元洪名下的兩家公司。然后又購置的黃金、外匯,轉(zhuǎn)移到維多利亞和獅城。
審問員:
“江嘯津名下呢?有多少?”
馬尚誠:
“江少名下沒有,都掛在和程元洪名下,占了四五成多吧,具體的要問兩個程總了?!?p>審問員:
“扶云秀水鎮(zhèn)工廠排污池爆炸,是意外還是人為?”
馬尚誠:
“這、這我真不知道。我只負責(zé)融資和轉(zhuǎn)移資金。不過今后春節(jié),在維多利亞同程家兄弟聚會,當時、當時江少也在。江少一直在埋怨程家兄弟,說一個項目半死不活的,不僅拖的難受,也讓、也讓領(lǐng)導(dǎo)很為難?!?p>審問員:
“你說的‘領(lǐng)導(dǎo)’是誰?說清楚。‘為難’又是指什么?”
馬尚誠:
“是、是江少的父親江華平副書記。江少說,他父親要競爭長寧市市長的位置,這個項目這樣拖下去,就像一塊膏藥貼在他父親臉上,很不好看。要么讓項目活、要么死了算了?!?p>“我是專程回扶去處理公司融資資料和走賬的賬目的。就碰到爆炸的事,但是程元波確實說過,干脆要燒了大樓算了,還點名要做掉聞?wù)芨笔虚L。”
……
最后一行字如淬毒的針,讓聞?wù)芤暰W(wǎng)膜刺痛。
雖然去年來長寧分行上任,有被人用貨車撞擊的經(jīng)歷,但那不是直接撞了自己??墒乾F(xiàn)在,卷宗上明明白白的寫著“要做掉聞?wù)芨笔虚L”,還是讓他的心一緊。
他強迫自己翻到末頁——顯然,馬尚誠歪扭的簽名像道死亡契約,將長寧官場拖入陰影。
方明遠把一包煙遞給聞?wù)?,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說:
“這是省廳連夜突審的情況,馬尚誠把江嘯津咬得死死的,還供出幾個我們長寧市幾家銀行頭頭。Z行、L行、福興銀行、原市農(nóng)商行、原市商行,還有市國有控股投資公司、信用擔(dān)保公司?!?p>辦公室死寂,窗外的秋風(fēng)聲如鬼魅低語。
聞?wù)芟肫鹎窈绲木?、秀水?zhèn)爆炸的火光,驚覺自己早已站在棋局中心。三縣統(tǒng)籌的藍圖雖誘人,腳下的地雷陣卻是眼前致命威脅。他苦笑著說:
“金融真是一面鏡子、一面照妖鏡呀!從證據(jù)看,江嘯津是前臺,馬尚誠是白手套,但十億資金運作沒有某些高層的默許、支持和運作,根本不可能完成!
“方市長,另外還有個很嚴重的問題?!?p>“什么問題?”
“邱虹他們整理出來的材料上,前年,狂飚牛仔公司在Z行、原市農(nóng)商行的貸款有五點七個億是形成不良貸款的,可是在賬面上根本反映不出來。他們翻閱的當年的信貸檔案,有一個很恐怖的現(xiàn)象。就是我們長寧市的幾家國有企業(yè)或者是合資企業(yè),突然在那個時間,從這幾家銀行獲得了貸款。其中有一部分貸款通過拆借方式,到了狂飚牛仔公司的賬戶上,他們用這些資金還了貸款?!?p>方明遠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問: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聞?wù)苷f:
“就是典型的以新?lián)Q舊。用貸款還貸款,空轉(zhuǎn)。只是現(xiàn)在政策約束,不能以貸款人名義貸款去還,而是找了另外的企業(yè)罷了。方市長,這恐怕要非常有能量的人居中調(diào)度、勾兌才行的。”
方明遠瞬間明白,臉色就變了。他明白聞?wù)艿囊馑?,聞?wù)苁菓岩梢白龅簟彼?,是江嘯津身后的人,暗指江華平了。聞?wù)苓@是已經(jīng)撕破了臉,要窮追猛打。
“方市長,再過幾天,閭丘書記要來我們長寧,這些事怎么處置,處置到一個什么程度,應(yīng)該有一個明確的方向和定位才好。否則,顧書記、閭丘書記那邊,我們市政府都不好交待。何況,還有排污池爆炸事件的處理,也要給省里一個明確的交待?!?p>聞?wù)苷f著,合上文件夾,指尖冰涼——丘書記的突然到訪,既是危機也是轉(zhuǎn)機。
若能呈交鐵證,可扳倒江華平、為三縣統(tǒng)籌清障;若失手,他與顧凌風(fēng)的布局將功虧一簣。
方明遠一拍茶幾,說:
“你考慮的周到,你有什么建議?”
聞?wù)苷f:
“建議啟動應(yīng)急方案:
“一是由邱虹巡視員牽頭,連夜整理證據(jù)鏈,根據(jù)省廳提供的這個口供,標注涉事官員,先使用紀律手段進行詢問;
“二是要市局立即突審江嘯津,防止他串供;
“三是通知口供上的那些銀行、投資公司、擔(dān)保公司的負責(zé)人,還有涉案的那些部門的負責(zé)人,今天立即到市政府開會。即便不是我們市屬銀行的人,也要控制起來,然后再向他們的總行通報情況和證據(jù);
“四,就是扶云縣的班子可能要大換血了。我建議您也同顧書記要定好盤子?!?p>方明遠沉吟點頭,說:
“我們立即向顧書記匯報,并請JW學(xué)虎書記一起聽情況通報。你通知邱虹準備材料,務(wù)必滴水不漏。聞?wù)芡荆@可能是一次長寧官場的地震呀。關(guān)系長寧未來,也關(guān)系你我的政治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