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事沉重的進了書房,因為從顧書記那里他得到一個消息,邱虹已經向市政府提出了辭職,并且央企C集團公司人事部已經向市政府發(fā)了商調函。
他的心里空蕩蕩的,摸出手機,給邱虹發(fā)了一個信息:
“你要走?”
過了片刻,邱虹回復:
“嗯?!?p>“為什么突然要走?”
“感覺累了,想休息?!?p>“見個面吧?”
“明天吧,休息了?!?p>“明天下午吧,上午籌備組要開會,然后要同市報社、廣電局交流一下工作?!?p>“嗯,你先忙。”
聞哲放下手機,心中寥寥。
他這才想起,自從處理秀水鎮(zhèn)事件開始,到去扶云主持工作,期間幾乎沒有同邱虹好好的交流過??墒撬倪@種疏離,讓聞哲非常的不知適應。
從福興銀行開始,邱虹一直是以他為中心而為。而此時,他看似身兼數(shù)職、一時風光耀眼無二。
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無數(shù)不可預知的艱難困苦。無論是工作還是人際關系上,一個一個的障礙橫亙在前。特別是在市委班子即將發(fā)生重大調整的情況下,他更需要助力!
這時,手機響了,是婁鋒的。
“聞書記你好?!?p>“婁縣長好?!?p>“聞書記,是這樣的,盧常委要我下個通知,請您明天九點,在市政府大樓1212會議室,召開第一次籌備工作領導小組全體人員會議?!?p>聞哲一下子也是呆住了。
什么情況?
婁鋒的小組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是萬山寧推薦的。可是,盧喚東就這么快接受了婁鋒?
是婁鋒有這樣的能力,擺平兩邊,還是說兩邊在婁鋒的身上找到了一個可以緩沖的平衡點、才默認了婁鋒的存在?
除非萬山寧、盧喚東之間有一個人已經放棄了兩年后和市長一職的競爭。
聞哲一下子真的理不出頭緒,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看了婁鋒了。
婁鋒會成為自己的對立面,會成為自己在“鼎元”這個平臺上的一個巨大障礙。
“嗯,好的。具體有什么議題么?”
“哦,沒有。盧常委的意思,讓大家先見一見面,初步議一議工作安排?!?p>“好,知道了。”
聞哲剛要關了手機,又聽婁鋒說:
“聞書記,謝謝您的提攜呀。我知道,在常委會上,您是幫我說了話的?!?p>聞哲心里一陣煩悶,嗯了一聲,就掛了手機。
到底是什么情況?
方明遠市長是組長,但只是掛個名,并不會具體過問小組工作事務,由盧喚東主持,聞哲能理解。但是,這么快就把婁鋒推出來,而且是盧喚東出來來推,聞哲就不能理解了。
而這個時候,他似乎沒有人能去詢問、去了解其中的內幕。
他嘆了一口氣,端起煙灰缸走到陽臺,點了一支煙。慢慢吸著,想理出一點頭緒。
但是,抽了兩支煙,卻毫無頭緒。
他仰頭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也許自己還是修行不夠呀!這么一點事,竟然攪擾著自己心神不定。
這時,手機的信息提示音響了。
其中有四個信息,落花縣縣委書記范向明、縣長杜昆,花橋縣縣委書記呂桐剛、縣長蕭楊。
聞哲翻看了一下,見四個人發(fā)的信息用詞、語氣雖然各異,還有其他一些不同的事。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祝賀聞市長成為常務副組長之后,都質疑為什么婁鋒居然成了小組辦主任。而他們只量普通成員。
聞哲明白他們的心思,大家都是正縣級,往上要到副廳,有一個巨大的鴻溝要跨越。而新園區(qū)的平臺,是實現(xiàn)跨越的一條捷徑。
如果是范向明、呂桐剛兩人中產生辦公室主任,可能反彈要小的多。可是,只是縣長的婁鋒卻上位了,占據了通往副廳的要津,不但兩位書記心態(tài)不平衡,其他兩位縣長心里起了波瀾,也是人之常情了。
等于是四支矛頭一齊對準了婁鋒。
槍打出頭鳥。
聞哲沒有理會兩位縣長,只給范向明、呂桐剛回了電話,意思是一樣的。
“范書記,新園區(qū)是我們三個縣共同的事業(yè)。籌備期間,小組辦公的工作很繁雜、艱巨。我建議,要從我們三個縣委辦抽出精兵強將,充實到小組辦里去?!?p>“呂書記,小組辦的人員,要年輕,要有干勁,不能選一些官僚式的老同志呀?!?p>“我準備讓縣委辦年輕的同志過去,你們的意思呢?”
“呵,我的意思,設置一些條件吧。年齡在三十五歲以下,全日制本科畢業(yè),最好是副科級干部。因為我們不能讓新園區(qū)成為一些能力平庸人員升職的跳板嘛。”
“好好,你們同意我的觀點,明天就在會上提出來吧?!?p>聞哲放下手機,一時還是心緒難平。
他回到書房,走到書櫥前,伸手抽出一本《道德經》,翻了翻。五千言的“道經”,其實在大學時就背的滾瓜爛熟了: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p>他心里默讀了幾遍,又翻了一下: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于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于樸。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p>把書插回去,轉身走到書案前,研墨、鋪紙、濡筆。
凝神片刻,伏身提筆,用魏碑體一筆一劃的寫下兩行字:
“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p>他擱筆深思了一會兒,回想起顧凌風書記對他“訓導”的那一番話。
想了想,在心里改成文言文的句式,用小楷字寫在那兩行字的左邊:
“哲嘗聆尊者誨吾曰:私欲與前程,實不可分,相輔相成。然分寸失度,私欲滋長,則危矣。吾于仕途坦路過甚,多受各方照拂,故行事順遂。然吾應知:他日人事輒變,吾將何恃?尊都警吾:汝志可嘉,汝策堪憂。
“又曰:君子飛龍在天固善,然必有潛龍勿用之隱忍與積蓄!汝可君子坦蕩蕩,須知有人小人常戚戚;汝可君子懷德,須知有人小人懷土。
切記:志尚過猶不及,易于煙滅!”
聞哲寫完,放下筆,往后退了兩步,仔細看了一會兒,很滿意自己的這幅只有兩張A4紙大小的書法。目前補寫是日期人,從印章盒里找出那方“弄斧書生”的閑章,仔細的蓋了。決定要裝裱成一個冊子,放在扶云的辦公室里,有空就拿出來看看。
寫完字,聞哲心中舒暢了幾分。拿出筆記本,開始準備明天上午九點的新園區(qū)籌備工作領導小組的第一次會議的發(fā)言提綱。
要同范書記、呂書記聯(lián)動,先把小組辦的人員確定下來!
一想到這次會議的通知人,竟然是婁鋒,聞哲眼里又有了寒意。
萬山寧的韜略有些過頭了吧?急急的往小組中打進一根釘子,用心良苦呀。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方明遠打了一個電話:
“方市長,打擾你休息了。我有個想法想向您匯報一下?!?p>“請講。”
“方市長,我剛剛接到婁鋒縣長的通知,是明天工作小組第一次會議的。我認為,我同婁鋒同志在小組中的職務,雖然經過是市常委會。但畢竟新園區(qū)是省屬單位,要省委組織部核準后才行履行職責?!?p>方明遠顯然對這個事情也不滿意,雖然他這個組長形式大于實際,但必要的溝通與尊重還是要有的。
方明遠哼了一聲,說:
“是呀,凌風書記還沒有走哩,有些人,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