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能怪他們眼光太差了??v觀長寧,怎么算也輪不到我呀。他們的攻擊目標
或者說是競爭對手選錯了人?!?p>黃瑞慶說:
“我只把聞市長的話當自謙的話來聽了。否則,我可認為你已經(jīng)不把我當朋友了?!?p>聞哲笑道:
“我不但把黃主任當朋友,更是當成自己的導師哩。所以今天才想聆教尊下,期望能解我憂?!?p>黃瑞慶笑了笑,用玩笑的語氣道:
“既如此,我敢問一句,府臺大人可有志于此?自古成大事者,不獨有志于世、亦有取位之志。我要推薦一篇雄文給府臺大人一閱。”
聞哲一時心情大好,原來自己終究是個書生,愿意同黃瑞慶這樣的雅士扯扯話。
“是黃老師又有什么大作?我愿意拜讀?!?p>黃瑞慶笑了笑說:
“一篇古文,想必你也讀過的?!?p>“什么古文?”
“《讓縣自明本志令》,你是讀過吧?”
聞哲聽了也是一愣,一時不明白黃瑞慶為什么會推薦這篇曹操的文章。但一沉吟,也是明白了。嘆了一口氣說:
“黃主任太夸張了!我何曾有這樣的野心!”
黃瑞慶笑道:
“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是想說既然踏入這個職業(yè),就要有進取的雄心。你想一想,你是在長寧分行行長任上權(quán)限大、辦事游刃有余,還是現(xiàn)在在副市長的位置辦事更容易?”
聞哲笑道:
“黃老師是明知故問了呵。”
黃瑞慶說:
“就是呀,位高權(quán)重,就意味著責任大、也意味著可以干更大的事。我為什么推薦曹操的文章,就是要學習他的霸氣!這是官場所必須具備的氣質(zhì)。聞市長,說白了,我們這樣的讀書人,都有‘諸葛亮’的情結(jié),這很不好、很有害!”
聞哲不禁啞然,笑道:
“這是什么說法?諸葛亮可是萬世楷模?!?p>“不,聞市長你理解錯了,我說的不能說諸葛亮不是他的品質(zhì),而是后人的‘諸葛亮情懷’。你讀過《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嗎?”
“讀過。我知道黃老師的意思。”
聞哲握著手機起身,點了一支煙,在辦公室內(nèi)踱步,說:
“按柏楊先生的說法,自古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許多是假清高,他們沉湎于‘三顧茅廬’的神話中而不能自拔。許多人自視甚高,雖然向往官場,卻希望如諸葛亮一樣,有‘明主’三顧求其出山入仕。而羞于毛遂自薦,認為那樣沒有面子,掉了身份。其實就像古詩上說的,‘翩然一只云中鶴,飛來飛去宰相衙’?!?p>黃瑞慶哈哈大笑說:
“同你聊天就是痛快,一點就透!所以說中國文人大多透著一股酸味,那種酸,就是在羞答答、又情切切、又猴急的極度矛盾心態(tài)下形成的。就像急于嫁人的女人,面子上總要表現(xiàn)的不愿意,是一個道理?!?p>聞哲也大笑起來:
“黃老師,我們兩個人好歹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你這樣調(diào)侃,可真不太地道了?!?p>黃瑞慶說:
“所以說,有時也要學學曹操呀。我們不扯這個,還是說那個位置的事吧。你的不爭肯定是對的,但是這個‘不爭’也只能是表面上的。
“不瞞你說,我在領(lǐng)導身邊,這段時間找他或明說、或暗示、或托路子來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呀。以顧書記對你器重,你卻從示吐露過這個意思,這就是‘不爭’,顧書記對你的印象就更好了?!?p>“但是該爭的時候,該向領(lǐng)導說自己意愿的時候,也是要說出來的。只是這機會要把握了。這樣,后天書記有個活動,去看望幾位長寧書畫界的老前輩。你是書法行家,我來跟領(lǐng)導說,讓你也參加一下?!?p>聞哲說:
“是正式活動嗎?那市政府分管文教的同志、甚至是方市長也要陪同呀?!?p>“不是,只是領(lǐng)導的私人活動。你找機會,也向領(lǐng)導說說你的想法嘛。”
“謝謝主任成全?!?p>“我們之間不要扯這些。你剛才說到的那個什么陳臣告狀的事,你調(diào)查他的背景是對的??梢钥隙?,這個人同想競爭常委席位的人一定有關(guān)。你聞哲一身清白,在網(wǎng)上都被網(wǎng)暴了兩三次,仍然挺立。他們知道靠造謠是動不了你的,所以在這方面找突破口。其實,也是黔驢技窮了吧。你的態(tài)度是對的,先讓商行收回他的貸款,就是一種強勢的表態(tài)?!?p>“謝謝黃主任指點。幾時聚一下吧?”
“可以呀,你副市長大人的別墅還沒有去觀光一番,你搞幾個菜,我們喝一杯?!?p>“好,一言為定?!?p>聞哲放下手機,心里已經(jīng)有了盤算。從邱虹、安琪,再到黃瑞慶,無不對他的仕途充滿更大的期待。自己回首一下上任副市長以來的經(jīng)歷,確實有些一心低頭拉車,沒有時時抬頭看路。
爭!一定要爭!
聞哲把煙頭按滅地煙灰缸中,心里已經(jīng)開始打腹稿,組織一下詞句,看后天怎么向顧凌風書記表達一下自己的意愿。
黃瑞慶說的對,這種環(huán)境中,曹操的霸氣、諸葛亮的高節(jié),都不可少。
聞哲的手機一響,是包國清打來的。
“包總隊,就有了結(jié)果了?真是太麻煩你了?!?p>“哈哈,我們就不客套了。你方便說話么?”
“方便,請說?!?p>“我自己、還委托朋友查了一些,這個‘美臣遠景’的湯湯水水還真是不少。你要用筆記一下才理的清。”
“呵呵,這么復雜?”聞哲忙坐下,翻開筆記本,“請講?!?p>“‘美臣遠景’,全稱是‘華夏萬元美臣遠景國際貿(mào)進出口責任有限公司’,特馬的,怪饒口的。
“‘美臣’于字,一是那個叫‘陳臣’的出了一個‘臣’字,那個‘美’字是陳臣的老婆,叫江鳳美。江鳳美是江晚楓的同族堂妹。江晚楓是誰,你記得嗎?”
聞哲一怔,忙問:
“是李秋然的妻子?”
“是的。江鳳美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學歷也不高,只是個職院畢業(yè),人也不漂亮。憑什么在萬元混的開?就是這層關(guān)系?!?p>聞哲冷笑說:
“果然是李秋然還惦記著我!”
包國清說:
“未必吧?你知道陳臣是什么來歷?”
“也有來頭?”
“嗯。陳臣原來是萬元市的‘街溜子’罷了,年輕時靠收‘保護費’混日子,一次犯了事,出了命案,被抓了。當時遇見一個恩人,救了他。他出來后,又遇見了江鳳美。”
聞哲用英語在筆記本上記著、劃著符號。別人看了這些,支離破碎的英文單詞,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符號,猶如天書,根本看不懂。
“你是說,陳臣是李家扶起來的?”
“不是。江鳳美早年在萬元混時,江晚楓家并不怎么幫她,李家就更不會了。讓陳臣免了牢獄之災的,是萬元市原來的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叫孫宏明。”
聞哲心里就一震,忙說:
“孫宏明,是我們這孫越行的父親?”
“是的。就是這個孫宏明。陳臣為了感激孫宏明的大恩,私下拜孫宏明為干爹,只是外面的人都不清楚?!?p>聞哲吁了一口氣,自己千想萬想,也不會想到這些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
包國清說:
“其實陳臣是靠著陳宏明幫忙,開公司才有了今天。那個江鳳美也算是陳臣的患難之交。李秋然、江晚楓幫她,那是在陳臣的公司有了起色、賺到了錢,江晚楓才靠了上去,認了親??墒顷惓疾⒉毁u李秋然、江晚楓的賬?!?p>聞哲說:
“那么這些是孫宏明的面子了?”
“是的。不過孫宏明已經(jīng)去世的好多年,陳臣私下是孫越行的親信。只是孫越明死的早,孫越行平時很低調(diào),同陳臣并不在明面上往來。所以外界很少有人知道這些關(guān)系?!?p>聞哲說:
“包總隊真是神探,這么短時間就查了個水落石出,謝謝!”
包國清說:
“我也是碰巧。當年陳臣弄死了人,就找了手下馬仔頂杠認罪的。那馬仔就以過失殺人,被判了二十年。本來事就過去了,可是最近出了一些事,那馬仔的家屬翻臉,到法院告狀。”
“什么事?”
“當年那馬仔進去,陳臣是承諾了的,一是照顧他的家人,每年給二十萬生活費。第二就是幫他爭取減刑。出來后,還要一次性補償兩百萬?!?p>聞哲問:
“那馬仔叫什么名字?”
“叫曲正強,是江長市下面山區(qū)小村的人。本來他服刑已經(jīng)有十五年了,陳臣也幫他減了兩年,再過兩年就出來了??墒巧蟼€月,曲正強突然在獄中得惡病死了。曲正強家里人,就說是陳臣害死的,是不愿意付那兩百萬。所以,就鬧了起來?,F(xiàn)在的農(nóng)村的人,法治意識比十幾年前強多了。就來告狀了?!?p>“那是陳臣害死的嗎?”
“不是,確實是病死的。但是,只是把這個‘頂杠’的事踩實了,他陳臣就跑不了!只是現(xiàn)在還在補充偵查中,有些證據(jù)要落實,才能形成證據(jù)鏈?!?p>聞哲說:
“但陳臣與曲正強的關(guān)系是應該確認的?”
“哦,這個沒有疑問。只是事情過去了十四五年了,重新調(diào)查還有一個過程。”
聞哲看著筆記本,說:
“謝謝包總隊了,你可幫了我們的大忙?!?p>他放下手機,外單的門響了,梅江濤進來,把一張打印紙遞給他:
“聞市長,辦公廳的通知,明天上午九點半,在市信訪局的一號會議室,請您和常寧志副市長接訪,內(nèi)容是接受華夏萬元美臣國際貿(mào)易公司董事長陳臣先生的申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