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鋪碼頭。
槍聲震耳欲聾,彈幕鋪天蓋地的襲來。一場激烈的交火在碼頭展開,小六子“啊啊啊”地吼叫著,猛地探出身子打出一梭子子彈,又立刻縮回生銹的集裝箱后面。
龍柱屹立在碼頭靠岸的位置,高橋武雄仿若未卜先知般,提前構(gòu)筑了令人絕望的環(huán)形工事。
沙袋壘成的掩體、架設(shè)在制高點的重機槍、甚至還有兩門迫擊炮間歇性地發(fā)出沉悶的轟鳴,火力網(wǎng)嚴(yán)密得幾乎潑水不進。
與他們交火的正是他們口中的反日分子,身份復(fù)雜,目標(biāo)卻在此刻高度一致的一群人。
這些潛伏者如同浮萍一般浮出水面,地下黨和軍統(tǒng)再次達成了合作。
“老陳!這樣下去不行!我們會被釘死在這里耗光!”一個穿著西裝,臉上沾滿黑灰的男人匍匐著靠近那個裁縫鋪老陳,“你的人還有多少炸藥?”
“不多!就夠炸個豁口!但需要有人能沖過去,靠近那挺重機槍!”他指了指龍柱西側(cè)一個火力最猛的沙袋工事,那是壓制他們的關(guān)鍵。“你的人呢?有沒有會噴火的?或者槍法好的?”
西裝男人咬了咬牙,目光掃過身邊幾個同伴:“有沒有會噴火的?”
“沒有,不會噴火?!?/p>
“我只能變身刺猬,近戰(zhàn)還行,這火力太密集了過不去??!”
“變成刺猬?那有什么用......只能找槍法好的了?!?/p>
西裝男看向一個趴在貨箱縫隙里,正用一桿加裝了瞄準(zhǔn)鏡的毛瑟步槍精準(zhǔn)點射的年輕人:“順子,你行不行?”
那年輕人頭也不回,冷靜地拉栓退殼:“距離太遠,角度刁鉆,鬼子機槍手很老練,露頭時間極短。需要掩護,制造混亂,吸引火力至少三秒!”
“三秒?在這種火力下沖出去吸引火力,那就是送死!”
“我會隱身,但是不防彈,需要繞一圈過去?!?/p>
“那就你去!”
非常奇妙的交流,像是導(dǎo)演為了洗錢才拍出來的民國魔幻神劇。
因為潛伏者身份至關(guān)重要,更容易貼近S級任務(wù),所以地下黨和軍統(tǒng)中有不少人都是玩家,而且是天眷者。
其余的人就算是原住民,同樣也精通軍事和用槍。
他們各有才能,能在這場碼頭戰(zhàn)役中發(fā)揮作用,小六子很羨慕他們,自已沒什么用,只能在這里陪蒼鷹聊聊天。
鮮紅的血染紅了中山裝,小六子見狀丟掉槍,雙掌合攏按住周默聲的傷口:“您......您別再動了,打完了......打完了我?guī)フ裔t(yī)生!您撐住啊......”
他眼眶通紅,剛才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戰(zhàn)場上亂竄,如果不是周默聲把他拉進集裝箱后面,他恐怕早就死了。
但正要等他轉(zhuǎn)過身去道謝時,才發(fā)現(xiàn)周默聲已經(jīng)中彈......是為了救他。
他只是個沒用的廢物而已,為什么老是有人救他?
靠在集裝箱上,臉色蒼白的周默聲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夾起手指的動作。
小六子一看就明白了,他想抽煙。
“都這個時候了,您還抽煙?”他看了一眼對方血流不止的小腹。
周默聲也低頭看了看,然后抬起頭,眼神里的意思仿佛在說都這樣了你還不讓我抽?
“好吧。”
盡管是悲壯的一幕,但小六子還是有點想笑,沒想到這革命老前輩還有幽默的一面。
他在對方口袋里輕輕的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包干癟的香煙,抽出一支放在周默聲嘴里,嚓一聲點燃。
“嘶......”
簡單的動作仿佛讓他用盡全身力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沒有什么遺憾了。
他本來就要死了,因為肺病,也因為這個世界的即將崩塌。
但在臨終的前一刻知道一切都好,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孩子......”周默聲喘息著問,“未來,是怎么樣的?”
“未來......”小六子抱緊他,環(huán)顧四周炮火連天的地獄景象,“未來......侵略者很快就會投降了。我們贏了,真的贏了。很多年以后,這里......沒有槍聲了。
他擦了一下不知何時留下的眼淚,繼續(xù)用飛快的語速說:“您知道嗎?未來這片土地上會有無數(shù)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還有火車和飛機,人人都可以上學(xué),不管是窮的還是富的?!?/p>
“女娃也能上學(xué),也能做醫(yī)生、做先生、做科學(xué)家......能做很多很多事,不再是只能圍著鍋臺轉(zhuǎn)了,國家管這個叫義務(wù)教育?!?/p>
“義......務(wù)......教......育?”周默聲重復(fù)著這個對他而言陌生的詞匯。
“對,義務(wù)!就是必須得上!”小六子用力點頭,很快又失落的低下頭:“不過我沒學(xué)好,也沒什么本事?!?/p>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防線東區(qū)被突破了,伴隨著一聲怒吼,扛槍的噴水的隱身的變刺猬的,所有人向碼頭發(fā)起沖鋒!
火光映亮了周默聲蒼白的臉,他的眼睛是閃閃發(fā)亮的:“沒......沒關(guān)系,我看的出來,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
在彌留之際,如果說還有什么遺憾,那就是沒在見到青石一眼,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
不過,他應(yīng)該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他疲憊地闔上眼簾,嘴角卻還凝著那抹釋然的笑紋。
下一刻。
咔嚓。
懸掛于天穹上的月亮生出一道裂紋,迅速彌漫,整片大地頃刻間被紅光籠罩!
......
比武大會擂臺。
蘇遠割開手腕,暗紅色的鮮血滴落在龍柱灰暗的眼睛上。
細微的赤金光芒在血珠中心亮起,緊接著,那光芒如同投入油中的火星。
轟!
整個石質(zhì)的龍眼,瞬間被點燃!
蘇遠轉(zhuǎn)過身,看了一眼白小蝶:“感謝白小姐多日的照顧,我現(xiàn)在有事要做?!?/p>
白小蝶淡淡地笑,張開雙臂:“最后抱一下......為了革命友誼?!?/p>
“好吧,為了革命友誼?!?/p>
蘇遠給了她一個輕輕的擁抱,然后抬頭看向空中那張猙獰鬼臉。
“愿愿?!?/p>
“我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