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p>江澈頭也不抬。

于青和章武推門而入，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

他們臉上帶著疲憊，透著一股完成任務(wù)后的興奮。

“頭兒，圖畫好了。”

一張用木炭勾勒的羊皮卷，在桌上攤開。

雖然簡陋，但街巷、店鋪、民居，甚至連幾棵歪脖子樹都標(biāo)注得清清楚楚。

方圓五里，盡收眼底。

“名單呢？”

江澈的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章武遞上另一張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身份。

“鐵匠鋪的王麻子，他兒子在左衛(wèi)當(dāng)差?！?p>“悅來客棧的掌柜，據(jù)說是南邊來的，三年前盤下的店?！?p>“還有這個，”于青指著地圖上一個靠近角落的雜貨鋪。

“老板姓錢，本地人，但伙計是兩個月前剛換的，口音很怪，不像北平人?！?p>江澈的手指，點在了那個雜貨鋪的位置上。

“口音很怪？”

“是，”于青回憶道，“有點……像南邊官話，但又不太純正，聽著別扭?！?p>“鋪子生意如何？”

“很清淡，”章武接話，“一天也進不了幾個人，但那錢老板好像一點不急?！?p>江澈的指尖，在雜貨鋪三個字上輕輕點了點。

“很好。”

他抬起頭，看向二人，“你們覺得，一個生意冷清的雜貨鋪，靠什么維持下去？”

于青和章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他們只是奉命搜集信息，從未想過這背后代表什么。

江澈沒有等他們回答。

“從明天起，斥候組的任務(wù)增加一項?！?p>“我要你們盯住這個雜貨鋪，還有悅來客棧，我要知道他們每天接觸什么人，送出什么東西！”

“是！”二人心中一凜，立刻領(lǐng)命。

二人退下后，江澈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圖。

他的手指從雜貨鋪，劃到悅來客棧，最后停在燕王府的位置上。

三點一線。

一個剛剛建立，還沒來得及向燕王匯報的情報據(jù)點。

居然在第一天就摸到了可疑的線索。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江澈腦中浮現(xiàn)。

斬首！

刺殺燕王朱棣！

想到這里，江澈站起身，在狹小的房間內(nèi)踱步。

不行，必須驗證這個猜測。

也必須，讓燕王和姚廣孝，看到他們暗衛(wèi)的價值！

這送上門來的功勞，不吃下去，簡直對不起老天。

他推開門，院子里，周悍正把一個動作做不到位的漢子按在泥水里。

那漢子咬著牙，一聲不吭。

其他人，則在進行著匪夷所思的訓(xùn)練。

蒙眼在布滿障礙的院子里行走，練習(xí)聽聲辨位。

或者兩人一組，一人用匕首猛刺，另一人只用分毫之差閃避，練習(xí)極限反應(yīng)。

再沒有半分軍營的影子。

每個人都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眼中閃爍著兇狠的光。

江澈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股狠勁。

“周悍！”

“頭兒！”

周悍丟下手里的人，快步跑來，身上濺滿了泥水。

“挑十個身手最好的，換上夜行衣，跟我走?！?p>周悍一愣，眼中閃過興奮。

這么快就有任務(wù)了？

“目標(biāo)？”

“雜貨鋪?！?p>江澈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大師不是想看鷹隼還是雀鳥嗎？”

“今晚，我們就去獵只狐貍，給他老人家下酒！”

子夜，月黑風(fēng)高。

北平城的坊墻早已關(guān)閉，街巷間死寂一片，只有更夫的梆子聲偶爾響起，顯得空曠而詭異。

十二道黑影，貼著墻根的陰影無聲滑行。

領(lǐng)頭的江澈打了個手勢，所有人立刻定在原地，蹲伏下去。

周悍湊近，壓低聲音，氣息幾乎不可聞。

“頭兒，前面那個拐角，有個賣餛飩的攤子，這會兒還沒收?！?p>江澈的目光落在遠處那個還亮著微弱燈火的餛飩攤上。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正心不在焉地擦拭著桌子。

“那是暗哨?！?p>江澈平靜的聲音，卻讓周悍背脊竄上一股涼意。

這怎么可能？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

他之前帶人摸排過，從沒注意過這個攤子。

“你們要清楚一點，暗哨的作用是示警，不是殺敵，只要繞開他的視線，他就等于瞎子?！?p>江澈解釋了一句，而后指了指另一側(cè)的巷子，又比劃了幾個復(fù)雜的手勢。

周悍立刻領(lǐng)會，點了兩個人，從另一條路悄無聲息地繞了過去。

一行人繞過大半條街，從雜貨鋪的后院墻外停下。

“等一下！”

江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牛皮囊，里面是幾根長短不一的纖細鐵絲。

他將耳朵貼在后門的鎖孔上，靜靜聽了片刻。

周悍和其他隊員則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特殊工具。

一把涂了桐油的短柄手斧，幾塊浸濕的厚布。

江澈的手指輕捻，鐵絲探入鎖孔，發(fā)出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咔噠聲。

伴隨著鎖被打開了，江澈并沒有立刻推門。

他側(cè)過頭，看著周悍。

周悍會意，對兩名隊員點頭。

那兩人立刻來到一扇窗下，一人將濕布死死按在窗戶的木栓上，另一人舉起手斧，肌肉繃緊。

江澈手掌猛然下劈！

“進！”

一聲悶響，斧刃精準(zhǔn)地砍斷了木栓，濕布將九成的聲音都吸收了。

幾乎在同時，江澈推開后門，周悍等人緊隨其后。

鋪子內(nèi)，一片漆黑。

前堂連接后院的門口，掛著一張厚重的布簾。

江澈做了個止步的手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見兩個伙計正在里面睡的深沉。

江澈的目光掃過周悍和另外兩名隊員，指尖在自己脖子上一劃。

周悍三人無聲點頭。

江澈率先掀開布簾一角，一股汗味和酒氣撲面而來。

里間是一間通鋪，兩個漢子睡得四仰八叉，鼾聲微起。

江澈沒有絲毫猶豫，手一揮！

周悍如猛虎下山，一個箭步撲向左邊的漢子。

他沒有用刀，而是用手肘！

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手肘，如一柄重錘，砸在目標(biāo)的太陽穴上。

“唔！”

那漢子連哼都沒哼出一聲，身體猛地一抽，瞬間斃命。

另一名隊員的動作同樣迅猛。

他用膝蓋死死壓住目標(biāo)的胸口，另一只手成掌刀，狠狠劈在對方的喉結(jié)上！

“咔嚓！”

骨頭碎裂的輕響，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第二個密探眼睛暴睜，臉上寫滿了驚駭。

他想呼喊，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劇烈掙扎幾下，便徹底癱軟。

從動手到結(jié)束，不到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