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
一開始許霽青不會笑,后來被她哄著騙著才會偶爾笑笑,再后來他發(fā)現(xiàn)蘇夏在他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說話,這種他并不熟稔的表情,就成了下意識會調(diào)動的工具。
轉(zhuǎn)移注意力、扭曲事實、混淆視聽,不分時間場合地爭寵吃醋。
上上等的男色,下下等的城府。
坦白的人面上毫無一絲羞慚,反倒是蘇夏的臉在發(fā)熱,她心里有些慌亂,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得意。
腹誹了這么多年的話又到嘴邊,她嗔他,“變態(tài)?!?/p>
厭惡有千百種,唯獨不會是她這般神色,目光太軟,紅潤的面頰太可愛,無意識彎起的唇角也縱容。
但凡她知道自已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就不會用那樣波光粼粼的眸子瞪他那一眼。
暗光里,許霽青看著她,“討厭我嗎?”
“是有那么一點點,”蘇夏手向后扶穩(wěn)他的腿,硬著頭皮不移開視線,“……百分之一吧大概。”
“剩下百分之九十九今天你生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p>
蘇夏感覺再這么聊下去沒完了,明早醒來又要是兩相無事新一天,索性什么矜持都不要了,勾著他脖子笨拙地往他胸膛上貼,“這么貴的禮物,我就送過這一次,你要拒收的話我就……”
她還沒說完,后半句就被許霽青翻身壓上來的動作打碎,急切地含進了嘴里。
他好像就是喜歡一邊護著她一邊欺負(fù)她。
護在她腦后的手緩沖完,又叉進她散落開的長發(fā)里,毫無章法地揉搓著,把她本來就紅透的耳垂夾在指間捻,弄得她耳朵好熱,燙得像一滴融化的炭火。
等到真的要燒起來了,許霽青又側(cè)過臉去親,雨聲越響,火越是滅不掉。
用的是咬她嘴唇那么重的勁兒,嘬著她耳垂吮。
一浪浪地,她潤唇膏的草莓味、浴室里漱口水的薄荷味全都撲上來,蘇夏推他肩哼兩聲,他又把膝蓋壓得更實一些,咂她的舌頭,密密地絞著往她上顎頂。
許霽青為什么會喜歡她穿這條睡裙,蘇夏很快就知曉了答案:
它柔軟寬大,好好站著坐著的時候乖得像水晶球里的娃娃,往上推或者往里鉆,就成了最容易剝皮的蜜桃。
桃皮是軟的,瓤兒更軟,咬一口就是滿溢的汁水。
許霽青平日里話就不多,這時候更少。
上次有東西擋著還好說,這次她靠床頭坐,控制不住地一低頭,就能對上許霽青時不時抬起來的一雙眼睛,狹長濡濕,瞳仁淺得像狩獵中的動物,占有欲卻黏稠。
怎么夾他臉也不應(yīng),換來的是腿和膝彎被更強勢地攥住,她連躲一下都做不到,能還手的只剩一雙亂蹬的小腿。
真踢到他臉上時,啪的一下,蘇夏仍晃蕩在潮熱的粉色云端,自已都沒反應(yīng)過來。
應(yīng)該是挺重,許霽青的臉都側(cè)了過去,垂下的眉眼看上去很冷。
她一下就忘了自已當(dāng)下的處境,抱著裙擺嚅囁,“我是不是把你踹疼了?”
“還好?!?/p>
“對不起,要不你打回來吧,”她很好心地蹙著眉,不忘給自已談條件,“……但你要輕輕的。”
許霽青像是聽了,又像是沒聽進去。
拉著她的手扶住膝彎,在她柔軟光潔的小肚子落下一個吻,大手很輕地在那塊皮膚上拍了拍,看著她問,“疼嗎?”
蘇夏被他一系列動作弄得有些茫然,下意識地?fù)u搖頭。
她怎么不知道許霽青是這么平和不記仇的性格……
這就還完手了嗎?
可很快,她就知道了他打那一下的用意。
仿佛雷聲響起之前的溫柔閃電,暴雨澆透之前的第一滴細(xì)雨.
許霽青重新親下來的時候很重很急,響得讓她不敢聽,親得她哪里都麻酥酥軟趴趴的,渾身都在抖。
她感覺自已像在泡溫泉,坐得進水的活泉眼太近了,咕嘟咕嘟的燙,托著她一浮一浮。
蘇夏淚水盈了滿眼,許霽青跪在那,很突然地,用比剛才重一些的力道扇了兩下。
只是從小肚子換了個位置而已。
蘇夏腦子里一片失重般的空白,因為某種她記事以來就再沒有過的羞恥反應(yīng),小動物般驚叫了一聲,無助地抽噎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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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對自已向來坦誠。
在自覺最喜歡許霽青的那些瞬間,在和他從牽手到親吻,到在他的小公寓相擁著一起睡著,她都無數(shù)次悄悄設(shè)想過,和他這樣冷淡的人互相喜歡,肌膚相親會是什么樣子。
健康的感情培養(yǎng)健康的親密關(guān)系。
在她的想象中,她從十七歲好好看著長大的許霽青,就算把她當(dāng)成了一塊小蛋糕,動不動就要湊過來咬一口舔一舔,對這種事的觀念本質(zhì)也是正直的,絕不會像前世的亡夫哥一樣,讓她又疼又掉眼淚。
為此,她在波士頓酒店就把床頭送的小盒子塞進了包里,今晚專門放在枕頭下。
異國的尺碼,兩個裝的數(shù)量,什么都剛剛好。
循序漸進慢慢來,淺嘗怡情,太放肆了傷身。
可實際上,從她自作自受提議的“打回來”開始,蘇夏就從頭哭到了尾。
疼倒是真的可以接受,極度的羞恥和失神換來了讓她自已都難以置信的包容度,她的眼淚完全是生理性的。
許霽青不說話也不閉眼,薄薄的眼皮微垂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
她什么時候會抓他的手臂,什么時候會罵他。
什么時候會突然失聲,口水順著無法閉合的唇瓣往外溢,哭音都止息。
許霽青不會哄也不會停,只會用他恐怖的學(xué)習(xí)能力實踐出真知,再從真知中重復(fù)檢驗出絕對的真理。
等到她好不容易帶回來的波士頓特產(chǎn)用完,已經(jīng)不知道幾點,渾身都是汗。
被抱去洗完熱水澡,躺回簡單覆蓋上的新床單,蘇夏終于緩過勁兒來。
她像是飛倦了的鳥,游累了的魚,手指尖都不想動一下。
哭都哭完了,又開始覺得許霽青懷里好舒服,不計前嫌地軟了一身骨頭,趴在他胸前,依偎在他頸窩。
沐浴露是她帶過來的,溫暖的杏仁奶香,在許霽青身上有股特殊的魔力,像她終于憑借無比切實而親密的標(biāo)記抓住了他,那樣安心。
蘇夏明明攢了一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的“下次不能”,還沒說出幾句,就被他輕撫著后背睡著了。
酒勁早已經(jīng)消解,許霽青毫無睡意。
蘇夏睡相并不老實,隔一會兒就動一動。
看得出在家里習(xí)慣了有抱枕夾著,一下子沒了柔軟的棉花做依靠,很不適應(yīng),腿總想在他身上尋個合適的支點。
一開始是想擠進他膝蓋之間,后來抬高到大腿一側(cè),最后又樹袋熊似地抱他手臂,抬膝頂著他依然緊繃的腰腹。
許霽青側(cè)躺著,看蘇夏睡了很久,只在她動的時候小心隨著她挪一挪肢體,給她塞一塞被小動作掀亂的被角。
臺燈下她的手機震了震,蘇夏將醒未醒,沒力氣睜眼,只伸手哼哼了兩聲。
“繼續(xù)睡?!?/p>
許霽青捂住她的眼睛,在她額發(fā)上吻了吻,單手把手機拿過來。
她屏幕之前忘了鎖,常亮停留在小某薯的討論界面,標(biāo)題一行大字,“我男朋友這樣是對我沒興趣嗎”。
界面一直沒刷新,底下第一條還是蘇夏賬號的評論。
@superxx:【沒興趣也不一定是不喜歡吧,我老公愛我愛得要死,好像也對我沒興趣。】
刷新一下往下翻,已經(jīng)有了零星幾條回復(fù):
【騙騙自已得了】
【剛想問xx姐今年多大是不是我媽同齡人什么古早嬌妻,主頁里側(cè)臉已把我甜暈……你老公何在,天理何在,大美居然也有這樣的煩惱嗎】
【xx姐老公不行,因為xx姐老婆在這呢】
……
許霽青看了一會兒,把那條評論刪了,退出界面。
見界面上方一直嗡嗡彈窗的人他很熟,猶豫了不到一秒就點進去。
是許皎皎的電話手表聯(lián)系界面。
他前段日子被小姑娘軟磨硬泡,把鏈接給了蘇夏。也就是她,才愿意為了一個小孩專門下載app。
往上滑一滑,兩人之間還聊了不少,許皎皎給她一張張地發(fā)了這些年自已拿過的獎狀,還有上學(xué)期剛拿的區(qū)小學(xué)游泳賽銅牌。
今天的是寒假快訊播報:【嗚嗚夏夏姐姐——!我們老師說今年寒假早放!】
【一月十九發(fā)作業(yè),二十號我就去京市找你玩,哥哥說好了來高鐵站接我】
【到時候夏夏姐姐你也來啊,我給你帶禮物】
小學(xué)生精力無限。
周末十二點多沒人回復(fù),自已也一句接一句,蹦跶得很來勁。
許霽青沒有代人回答的習(xí)慣,只是對那個多少年未改的“夏夏姐姐”稱謂看了一會兒,直到對面又來一句。
許皎皎:【夏夏姐姐,你睡了嗎?】
許霽青打字,【你手表拿去充電,快睡。】
又答她上句:【我睡著了?!?/p>
許皎皎發(fā)來一個“嗷”。
隔了好一會兒,像是進行了無比艱難的思考,才追問,【那你是誰啊】
許霽青:【你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