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美給宋焰發(fā)了條信息,他很痛快就答應見面了。
宋焰到咖啡廳的時候,見到樊勝美,嘴角就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嗤笑。
“我以為孟家再怎么著,也得是孟宴臣或者他那個特助來找我。沒想到是你。”
他身體前傾,目光帶著審視和幾分戲謔,
“怎么,為了孟宴臣,這么拼?”
“他不讓我來的。”
樊勝美攪動著面前的檸檬水,不緊不慢道,
“畢竟,這種事,以國坤的能力,真想壓下去,半天就夠了。”
“那我們之間沒什么可聊的?!?/p>
他起身要走,“我先回隊里了?!?/p>
“宋焰,”
樊勝美叫住他,“你就甘心被人當槍使?”
宋焰腳步一頓。
“那些人翻出你父親的舊事,無非就是為了多要點錢。你這兒子明明最清楚當年真相,卻在一旁冷眼旁觀,甘愿看你爸死了,亡魂都要被人消費?”
宋焰冷笑一聲,“他們要是能利用這件事扳倒孟家,我求之不得?!?/p>
“你覺得就憑這樣一件事,能動國坤分毫?”
樊勝美搖頭,“輿論幾天就過去,大家該干嘛干嘛。倒是你父親在別人嘴里,包括你媽,永遠都覺得他是個被資本家逼死的可憐蟲?!?/p>
她輕輕搖頭,眼神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宋焰,你有時候真的...挺幼稚的。難怪許沁最終會選擇離開你?!?/p>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宋焰強裝的冷漠。
他臉色驟然陰沉,拳頭無意識攥緊,
“樊勝美!”
“想讓我?guī)湍銈???/p>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可以啊。讓孟家人,親自來給我道歉?!?/p>
“他們憑什么道歉?”
樊勝美直視他,“你很清楚,國坤沒做錯任何事,無論是辭退你爸,還是你爸的死。你只是需要這種毫無意義的道歉,來滿足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p>
“是又怎么樣,”
宋焰嗤笑出聲,“你呢,你又憑什么坐在這里和我談?”
樊勝美緩晃了晃無名指的鉆戒,“孟家人,這個身份,算不算?”
宋焰的目光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幾秒,
“你倆還真走到一起了。”
他忽然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付聞櫻豈不是要氣死了?女兒找了個她看不上的「小混混」,兒子找了個她更看不上的「拜金女」。呵,你這算不算是變相替我報仇了?”
樊勝美沒接他這個話茬,從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過去,
“看看這個,讓你父親有個好名聲?!?/p>
宋焰掃了一眼——聲明稿巧妙避開了「酗酒意外致死」,著重強調(diào)了他為工友仗義執(zhí)言,半真半假卻體面得多。
“我憑什么要幫你?”
“你可以提一個條件。”
樊勝美看著他神色微動,繼續(xù)道,“任何條件?!?/p>
宋焰喉結滾動,突然壓低聲音,
“讓許沁回國?!?/p>
樊勝美眼睛都沒眨,“可以?!?/p>
“你不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笑得坦然,“她只是孟宴臣的過去。我能說服孟宴臣讓她回來,不過,你們的事,自已處理。還有....除非付阿姨同意,讓她離孟家遠點,反正她也覺得孟家壓抑?!?/p>
宋焰沉默不語。
半小時后,樊勝美手機里存好了宋焰的澄清視頻。
是按照樊勝美提供的聲明稿錄制的。
語氣平靜,內(nèi)容客觀,將他父親的死因與國坤的裁員決策做了切割。
她起身準備離開,頓了頓,還是說了句雖然煞風景卻真誠的話,
“宋隊,我很感謝你之前救了我。其實...你除了下頜線鋒利了點,人也沒那么討厭?!?/p>
“樊勝美!”
宋焰呵斥道,瞬間鋒利的下頜線又立刻收了起來。
樊勝美癟了癟嘴,繼續(xù)道,“許沁回來,別總給她熬粥,吃點好的吧。還有...以后不準欺負我老公!”
說完就跑了。
她不知道的是——
咖啡廳綠植后,陳銘宇將剛才的那一幕全程拍了下來,傳給了付聞櫻。
他痛苦地抓了抓頭發(fā),
“媽啊,樊總知道我就死定了,孟總知道我也死定了,不按照付董說的做,我還是死定了。碟中諜中諜啊……阿湯哥都沒我命苦!”
—
不得不說,國坤的動作的確快,樊勝美將視頻發(fā)給孟宴臣的一個小時后,孟宴臣的電話就打來了。
“不用過去了,”
孟宴臣的聲音帶著一絲輕松的笑意,
“那邊差不多準備簽字了?!?/p>
樊勝美詫異,“這么快?你怎么做到的?”
“我找你借了支奇兵。”孟宴臣輕笑。
“奇兵?什么奇兵?”
樊勝美疑惑,但人已經(jīng)走到了拆遷區(qū)域的入口,
“算了,我都到門口了,進去看看再說。”
她沒走兩步,就被眼前的陣仗震住了——
十來輛锃亮的保時捷、法拉利、蘭博基尼、邁凱倫橫七豎八地堵在巷子口,車頂上架著三臺攝像機,鏡頭正對著拆遷辦臨時搭建的藍色帳篷。
曲筱綃正踩著一個塑料凳子,手里拿著個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擴音喇叭,小臉興奮得通紅。
姚斌舉著個穩(wěn)定器,手機鏡頭正對著幾個面露窘迫的居民,而邱瑩瑩則抱著一疊文件,像個忙碌的小秘書一樣跑來跑去。
“怎么回事?”
樊勝美快步走過去,低聲問曲筱綃。
曲筱綃看到她,眼睛一亮,從凳子上跳下來,得意地拍了拍手,
“嗐!跟你學的,忒好用!國坤那幫人都太講道理了,西裝革履的,跟這幫滾刀肉能講道理嗎?得用魔法打敗魔法!”
她小手一揮,指向周圍。
“看見沒?”
曲筱綃壓低聲音,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我讓我那幫暴發(fā)戶朋友全把家底開來了!就停這兒,給他們現(xiàn)場教學,什么叫「拆遷暴富后的美好生活」!豪車、美女美滋滋!簡單粗暴,視覺刺激!”
她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穿著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正坐在保時捷引擎蓋上嗑瓜子,對著這幫村民吆喝著,
“王姐,拆遷拆出四套房,現(xiàn)在天天美容院打麻將,皮膚養(yǎng)得像朵花,家里奶狗才十八!你們說是不是人生大贏家?”
“是!”
底下還真有人舉著手高聲附和。
樊勝美一愣,還真像那什么組織。
曲筱綃指了指姚斌的手機鏡頭,“你那邊聲明一發(fā),我這邊就開了直播,標題就叫【走進科學之揭秘天價拆遷戶的良心會不會痛!】全網(wǎng)透明談判,讓廣大網(wǎng)友評評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機,“怎么樣,雙管齊下,大家都不是文化人兒,肚子里那點彎彎繞繞,誰還不了解誰啊?”
樊勝美很感動看向曲筱綃,“小曲,謝謝你!”
“光是嘴上說謝有什么用?”
曲筱綃翻個大白眼,搖頭晃腦,“讓你們家孟總漏點生意給我們唄?!?/p>
樊勝美點點頭說,“行啊,等他下了戰(zhàn)場我就給他說?!?/p>
“戰(zhàn)場?什么戰(zhàn)場?”
【國坤總裁辦公室】
孟宴臣坐在付聞櫻對面,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沉靜而堅定。
“媽媽,小美處理得很好。她甚至說服了宋焰出面澄清,平息了輿論,拆遷的僵局也打破了?!?/p>
他聲音低沉,“您都看到了,您沒有理由再不接受她?!?/p>
付聞櫻輕輕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她抬起眼,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宴臣,你心里明白,國坤每年花數(shù)百萬年薪養(yǎng)著的公關部和法務部,不會連這種程度的糾紛都處理不好?!?/p>
她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沒有她,國坤一樣能解決,只是方式或許不同,耗時或許稍長而已?!?/p>
孟宴臣眉頭微蹙,“我不明白。您明明欣賞她的能力和魄力,為什么非要一次次地為難她?您不能因為許沁的事情,就否決所有的可能性。我和小美,已經(jīng)在用最大的努力爭取您的同意和認可,這是因為我們愛您,尊重您。”
他深吸一口氣,直視付聞櫻的眼睛,
“媽媽,我不會讓步的,我一定會娶她,無論您同不同意。”
付聞櫻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聽不出什么溫度。
“宴臣,你該不會覺得,只是做到了這種程度,你們就贏了吧?”
孟宴臣從母親異常平靜的神情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一種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控的冷靜,這讓他心底猛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彈出一條信息,
【孟總,星途里出事了!所有商戶和租戶突然集體要求退租,場面快要失控了!】
孟宴臣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神色淡然,甚至帶著一絲冷嘲的母親,聲音幾乎繃成一條直線,
“媽媽...這是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