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送先生進(jìn)宮

“你血口噴人！”

“你怎能平白污人清白！”

“你肆意詆毀老夫，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陳觀樓冷眼看著對方唱作俱佳的憤怒，嘶吼，只說了一句，“來人，送老先生去皇宮，完成他的使命！”

“你你你，陳觀樓，誰準(zhǔn)你這么做。你不許這么做。老夫不走，老夫哪都不去。誰敢動老夫，老夫死給他看?！濒斆鞔绷耍娴募绷?。

他為了逃避去皇宮，才會躲進(jìn)天牢。陳觀樓送他去皇宮，等于是一切都前功盡棄。

不不不，誰都不能送他去皇宮。

“就算死，也要死在宮里，方顯死得其所！”

陳觀樓不容置疑，一揮手，獄卒們沖進(jìn)公事房，抬手抬腳，抬著魯明川出門。

這動靜鬧騰得夠大，眾獄卒紛紛出門看熱鬧。

陳觀樓站在屋檐下，趁機(jī)扯著嗓子對眾人說道：“魯先生乃當(dāng)世大儒，有感于眼下的局面，內(nèi)心十分焦灼。身為大儒，名滿京城的大儒，豈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缺席。使命感不容許老先生繼續(xù)在天牢茍且。因此，我決定幫先生一把，送先生入宮。大家說好不好？”

“好！”這是不明真相的。

“先生仁義！”這是捧哏的。

“先生一定要勸勸陛下，趕緊收了神通吧?！边@是看熱鬧的。

“先生一定要告訴陛下我等的難處，京城不能再亂下去了?！边@是還懷揣著一絲理想的。

“送先生入宮，送先生入宮！”

獄卒們齊聲叫起來，此時此刻，魯明川的形象變得無比高大。名滿京城的大儒，突然就在獄卒心中具象化，有了具體的模樣。就是魯先生這樣的，憂國憂民，舍我其誰，慷慨赴死！

不死不足以成為大儒！

仁義！

好膽量！

不愧是大儒！

這才是大儒該有的操行！

魯先生剛能下地走動，就惦記著朝廷大事，執(zhí)意進(jìn)宮，太令人感動。

別管事情是真是假，架秧子起哄，大家都是專業(yè)的。

獄卒們紛紛主動請纓，要親自送魯先生進(jìn)宮。

陳觀樓最終點了肖金和盧大頭的名，讓他們二人領(lǐng)頭，送魯明川進(jìn)宮。此乃大事，不容半點有失。

“路上若是遇到官兵，盡管道明去意。官兵們都懂大道理，都有一顆愛國愛民的心，定不會阻攔爾等?！?

肖金半信半疑，這話純是忽悠吧。

盧大頭嘿嘿嘿的笑，笑得格外猥瑣，他悄聲問了句，“姓魯?shù)脑趺吹米锬懔?？?

“胡說！你看我像是公報私仇的人嗎？”陳觀樓義正辭嚴(yán)。

盧大頭連連點頭，看著就像是。

陳觀樓冷哼一聲，“你把人送到宮門口就行，這事不難?！?

盧大頭偷偷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要不要半路將他？”

“不可！我們天牢獄卒，吃公家飯，就得守著公家的規(guī)矩，豈能知法犯法。你可別亂來。你們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幫助魯先生行大義，哪能臟了自己的手。盧大頭，你可別給我添亂?！?

“明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保證把人送進(jìn)宮里?！北R大頭拍著胸脯，特嘚瑟。

肖金齜牙咧嘴。

陳觀樓招手讓他近前，“路上確保魯先生的安危，千萬別讓他脫離你的視線，別讓他跑了。”

肖金先是一愣，接著恍然，“大人放心，我拿眼鏡盯死他?！?

“去吧！”

魯明川有苦難言。面對著群情洶涌的獄卒，他根本拒絕不了。

陳觀樓以民意綁架他，令他騎虎難下。

他憤恨，他內(nèi)心在嘶吼。

他被送入吊籃，回頭，死死盯著陳觀樓：這事情沒完。

陳觀樓嘿嘿嘿，沖對方笑著，并且揮舞著手臂，“先生一路走好，我會在天牢替你祈福。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放心，天牢永遠(yuǎn)都有你的位置?！?

呸！

魯明川終于被送走了。

陳觀樓心情舒坦，他下天牢巡視牢房。

一天一頓，讓犯官們?nèi)寄枇税蛇螅粋€個都提不起精神來。雙眼倒是發(fā)亮，餓得發(fā)亮。

“陳獄吏，外面怎么樣了？”

“究竟是誰在造反？”

“太子殿下還好嗎？”

“多給點吃的，一天一頓不夠啊。”

“亂了才好。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等都能出去了?！?

“趕緊打進(jìn)天牢，解救我等冤屈者吧?！?

他一路走，一路都是犯官們的嚎叫。有人想從他嘴里獲知最新消息，有人想要吃的，有人則巴不得天下大亂。

最后，他來到趙明橋的的牢門前，“趙大人，有個事必須告訴你。魯先生大義，執(zhí)意要離開天牢前往皇宮規(guī)勸陛下。我攔不住，唯有成全。就在剛剛，把人送走。你放心，我派了足夠多的獄卒護(hù)送，一定確保魯先生能平安抵達(dá)皇宮?！?

趙明橋恍惚了一下，深深看了眼陳觀樓，緊接著嘆了一聲，“多謝成全?！?

咦？

他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你不意外？”

趙明橋卻笑了起來，“從一開始，我就反對老師躲進(jìn)天牢避禍，此非君子所為。然而，老師執(zhí)意如此，我身為學(xué)生也不好說什么。多謝陳獄吏，終于讓老師踏出天牢，去做他最該做的事情?！?

說罷，他深深一鞠躬，表達(dá)了感謝之意。

陳觀樓：……

感覺自己枉做小人。

他尷尬地笑了笑，“你不介意就行。我還以為，你會擔(dān)心魯先生的安危?！?

“個人安危豈能和國家朝廷的安危相比。眼下，太子殿下危在旦夕，陛下一意孤行，必須有人站出來規(guī)勸陛下不可繼續(xù)錯下去。我輩義不容辭。我若是還在朝堂上，宮里頭必定也有我的身影?？v然死，也是死得其所。”

“好！”陳觀樓真心佩服，“魯先生能收你做弟子，他不虧，他賺大了。只可惜，當(dāng)老師的德行有虧，他不配！”

趙明橋垂眸，全當(dāng)沒聽見這些詆毀的話。

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輕聲自言自語，“這天下還有救嗎？”

“當(dāng)然有救。只要人沒有死絕，天下就還有救?！?

“誰來救？”

“不是你，不是我，那肯定是別人?！标愑^樓顯得很輕松。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于太子，寄托于老皇帝幡然醒悟。而他則想，大不了不干了，掀翻這天下，重鑄江山。

這天下又不是非老皇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