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拜見王妃,伯夫人。”老嬤嬤率先開口。
“老夫人讓老奴前來傳話,明日喜宴,王府那邊已經(jīng)請到了該請的人家,文昌伯府禮數(shù)周全便好,不必與王府相比。老夫人還說了,王妃與伯夫人不必憂慮太多,最要緊的是順心。”
白術(shù):“明日一早,屬下會帶梳妝的丫鬟嬤嬤過來,到時府里人多,容易生亂,王爺讓屬下隨時聽候王妃吩咐?!?p>謝窈內(nèi)心一動,劉嬤嬤的話正合她心意。
她當(dāng)然不愿母親費(fèi)心半天,給謝家浪費(fèi)銀子辦宴席,而謝明安坐收漁翁之利。
蕭老夫人此舉,是不愿讓伯府太過破費(fèi)。
特意告訴她和母親,則是看出她在乎的,只有母親。
至于白術(shù),謝窈總感覺,簫熠之猜出了什么。
她欠身行禮:“多謝老夫人和王爺體恤?!?p>許素素也點(diǎn)頭道:“有勞二位跑這一趟,替我謝過老夫人?!?p>送走了二人,謝窈才回頭道:“母親你看,王爺已經(jīng)替我們想好了?!?p>她拿出剛才自己奪走的一對和田玉手鐲,一個套在自己手腕上,一個戴到許素素腕上。
“這些首飾,是當(dāng)年外祖父給您的,是您的念想,已經(jīng)剩的不多了,決不能輕易當(dāng)?shù)簟!?p>許素素垂眸,看著溫潤的玉鐲,還是道:“可就算蕭老夫人說伯府一切從簡,不必與王府相較,我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明日就是大婚,賬上是沒錢的,我若不快些準(zhǔn)備,哪里來得及——”
“那又如何,謝家賬面上沒錢,就讓謝明安自己掏,他不想掏,那就丟臉吧,女兒不在乎?!?p>謝窈打斷她,勾著唇角反問:“與其把銀子用在宴席上,給謝家撐臉面,還不如都添在我的嫁妝里,難道,母親不盼著我嫁妝豐厚一些?”
許素素被問得噎住,而謝窈的后半句話,更是讓她心頭一顫。
她指尖撫摸著玉鐲,做了一個決定。
“好,我聽你的。”
謝窈瞇起眸子,看向謝明安書齋的方向。
她一字一頓:“這謝家,不值得母親再花一文錢?!?p>她沒說的是:不止如此,她還要讓謝明安吞了的東西,加倍償還!
若是還不起,那就別怪她了。
確定不出錢辦宴席后,許素素就省事多了,又回到自己屋里,核對起謝窈的嫁妝。
痛不欲生的人,變成了謝明安。
得知許素素不管宴席,謝明安勃然大怒。
但明日就是大婚,他來不及質(zhì)問,只能一邊狂怒,一邊內(nèi)心滴血地從自己私庫支出銀兩,讓朱嬤嬤帶著一眾家丁下人,火急火燎籌備起來。
幸好冬至宴剛過不久,伯府又籌辦宴席的經(jīng)驗。
從前這種事,謝明安都是交給孫姨娘……
他立即去了孫姨娘的院子。
然而,孫馨蘭懷胎三月,因為孫家的事動了胎氣,還得拿出自己僅剩的一些體己錢,給謝枝準(zhǔn)備嫁妝,如今身子虛弱,腦子都不清醒了。
謝明安見孫姨娘病殃殃的樣子,只能留下一句“安心養(yǎng)胎”,就煩躁地離開。
路過謝枝屋子,他瞥了眼,里面一片死寂。
謝明安心中暗道,這個女兒徹底廢了,真是白瞎他多年栽培,連個謝窈都斗不過。
朱嬤嬤湊上前,低聲道:“伯爺,侯府一早派人回話了。”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謝明安揮了揮手,冷聲道,“再去找老夫人問問,她身子如何了?!?p>片刻后,謝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回話:
“啟稟伯爺,老夫人落水后著了風(fēng)寒,至今臥床不起,她讓老奴關(guān)心伯爺,說伯爺操持伯府的大小事務(wù),著實(shí)辛苦,午膳要用一盞老鴨湯補(bǔ)補(bǔ)補(bǔ)身子?!?p>“……多謝母親大人關(guān)心?!?p>謝明安的臉色變幻,最后只能道:“讓謝明守和王氏滾來,與本伯一起籌備那丫頭的婚宴?!?p>王氏是二房夫人。
朱嬤嬤疑惑地問:“伯爺素日不讓二爺和二房夫人摻和內(nèi)宅之事,怎么此刻卻要放權(quán)?”
謝明安臉色陰沉:“本伯是謝家家主,與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喜宴若辦好了,這一個多月來謝家丟的臉,就都不算什么了,此前他們害本伯被皇上問責(zé),現(xiàn)在,也該他們出出血。”
朱嬤嬤去通知謝二爺,二房夫妻倆不敢推脫。
整個謝家在大婚前一日,忙成了一鍋粥。
正午時分,一直盯著謝明安書齋動靜的七兩回來。
“小的跟著謝伯爺去了老夫人的暖閣,之后聽暖閣的小廝說,謝伯爺給老夫人請安時,趁機(jī)要走了早年孝敬給她的一筆銀兩?!?p>“父親可真是打腫臉充胖子?!敝x窈冷笑道。
“既然他對我的婚事如此費(fèi)心,看來,我要好好感謝他了?!?p>果然如她所料,她這個人渣爹,已經(jīng)丟了里子,但還想靠她的大婚,收回些面子。
七兩感嘆:“幸好小姐讓夫人不管喜宴的事,否則忙得腳不沾地的人,就變成咱們了?!?p>謝窈雙眸一凜,淡聲吩咐:“伯府已經(jīng)亂了,你今晚就將你房里的東西,放到祠堂吧?!?p>七兩正色起來,眼神既激動又不安。
小姐把他從牙婆手里買下的那日,給了他一張物品清單,讓他購買之后,藏在自己屋里。
那些東西每次只能買一點(diǎn),倒不算貴,但加起來卻價格不菲,他早就買齊了,一直放在床底下。
七兩望著小姐沉靜銳利的神情,心中漸漸安定。
他沉聲道:“小的明白,祠堂內(nèi)有幾個裝蠟燭貢香的箱柜,冬至宴之后,里面就空了,平時也不會有人打開,小的會將東西,放在那里面。”
謝窈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布子,輕輕地擦拭手中長刀。
刀刃雪白,映著她一雙寒涼如霜的眼眸。
晚上,七兩回稟她,東西已經(jīng)放好。
他剛退下,院外,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
許素素來到謝窈的房門口,身后,桑若手里捧著個沉甸甸的紅漆檀木箱子。
這還是第一次,母親在她清醒時,面對面主動來到她屋子。
此刻,是大婚前夜。
謝窈的眼眶悄然酸了幾分,立即大敞房門,眼神透著幾分許素素看不太懂的執(zhí)拗:“母親請進(jìn)。”
許素素走進(jìn)來,為她合上門,道:“打開吧。”
桑若將箱子放到桌上,用鑰匙打開銅鎖。
謝窈眸色一凝,只見箱子里,左邊碼著厚厚一沓地契,右邊鋪著紅綢,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十顆珍珠,每顆都是東珠大小,在燭火下泛著溫潤光澤,成色極好。
桑若道:“二小姐,金銀和尋常珠寶首飾,都在庫房的箱子里,這些東珠,是當(dāng)年許老爺給夫人尋來的,當(dāng)年說要嵌在夫人的嫁衣上,但夫人怕太過招搖,便沒有用。”
許素素深吸一口氣,迎著謝窈明亮的眼神,道:“本想親手給你鑲嵌在鳳冠和嫁衣上,但王府已經(jīng)送來嫁衣,聽說,是王爺母親靖寧夫人親手做的,我的繡工,便不獻(xiàn)丑了?!?p>謝窈的呼吸顫了顫。
說著,許素素又拿起最上面的幾張地契:“這是京郊的田莊,一共是六處,每處有良田百畝,每年的租子我都記在賬簿上,你自己看便是?!?p>“還有一所京中的宅子,就在城東,離靖北王府不遠(yuǎn),當(dāng)初我買時花了三百兩,如今應(yīng)該能翻十番,另一處園子在棲鳳山那邊,是個避暑踏秋的好去處?!?p>“這八個鋪?zhàn)?,掌柜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你半年查次賬,便不會出錯。”
“這處錢莊的先掌柜去年病逝了,換上來的是個新手,需得每月查賬一次。”
“有三處江州老家的店鋪,你得派人回江州接手?!?p>“這還有些銀票,約一千兩,現(xiàn)銀放在庫房,只有兩千兩,還有五百兩黃金,至于別的……明日你也都能看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