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為何來尋我麻煩?”深山寺廟里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指著一個小童怒喝出聲,聲音凄厲,帶著無盡的怨毒。
月光明亮,照在那小童淡紫色的道袍上隱隱有異彩流動,他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抬劍,那婦人怪叫一聲,肚子炸開,數(shù)道人影往廟外四處奔逃。
但那柄劍更快,劍光所過人影們頃刻化為煙塵,婦人也從中間被劈成兩半,沒有遺言。
周東東收劍轉(zhuǎn)身,不曾多看一眼,如今他對于血肉紛飛的畫面已經(jīng)習(xí)慣。
這些天他和幺兒雖然宿在城中,但平日里他并不待在城里,而是御劍四處閑逛,借著紫云劍強大的感應(yīng)能力,搜索魔修魔物,然后除之。
倒不是他心中對于匡扶正道有多么執(zhí)念,實在是需要找些正事,才覺得自已不是在浪費生命。
你看大師兄第一次下山,宰了白玉蟾的血脈,被整個南洲追殺,多么氣派!
你再看四師姐第一次下山,一個人從南打到北,從西打到東,天下禁聲,多么威武!
其他幾個師兄有的拿九洲清宴頭名,有的咒殺天仙魔修,總之是各個揚名立萬。
他周東東呢?
天天教一個笨小孩學(xué)變狐貍。
而且還教不會!
這樣怎么揚名?什么天下第一紫云劍,等他金丹的時候怕是連青云榜都上不去了。
“唉——”小小的臉上大大的嘆氣。
周東東駕馭著紫云劍飛往暫住的城市方向,每天費勁巴力的殺幾個筑基境魔修,不過是幫他自已紓解一下精神壓力,對眼下的實際情況依舊于事無補。
也不知那幺兒到底是怎么拜入棋盤山的,又是怎么說服師兄答應(yīng)教她的,天賦天賦沒有,聰慧聰慧不足!只有狗熊變得好,但她自已都不知道為什么變得好!
“你說師兄和吳慢慢師姐到底怎么想的?”他輕輕拍了拍紫云劍。
紫云劍只是微微一顫。
這當(dāng)然不是回答他,而是感受到了妖氣。
周東東微微凝眉,看向不遠處自已的城市,沒想到這兩天在周圍殺了那么多魔修妖修,竟然還有東西敢進入自已住的地方百里,真是找死。
他這兩天心情不好,出劍便也兇厲很多,既然是魔修腰斬豎劈也不算什么酷刑。
他御著紫云劍向妖氣傳來的方向落下,最終落入一大片山林中,夜色正濃,月光明亮,山林的枯枝交疊的影子像是一張巨網(wǎng)。
妖氣有些淡,紫云劍竟然一時無法鎖定。
周東東邁步,往林深處走去。
隨著他的步伐,周圍緩緩的開始起霧,白霧貼著地面像是有靈魂一般緩緩靠近,圍繞著周東東打轉(zhuǎn)。
“呵呵~”忽的山林間傳來女子的笑聲,嬌嫩可愛。
周東東搭上了紫云劍的劍柄,妖氣這么淡,是如何隱藏蹤跡的?
嘩啦啦枝葉顫動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周圍的林子里穿梭,好像很近,但下一瞬又變的很遠。
霧氣眼看要完全遮蔽視線,周東東一揮衣袖,一陣勁風(fēng)圍繞著他散開,白霧忽的退了好遠。
月光重新變的明亮非常。
于是周東東看見了那只‘妖’。
或者說‘幺’。
月光下,一處山石上,一個女孩正赤著腳蹲坐著,她壓著肩膀,側(cè)著頭輕輕用自已的臉摩挲著自已的膝蓋,雙手則支在地上,本該烏黑的碎發(fā),正一點點的染上白絲,忽的!像是被什么驚動,她抬起頭,前探起身子,雪白的脖頸有些長,那小小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緊繃,似要隨時奔逃。
就像是。。。一只狐貍?
周東東看到了她的臉,本該圓潤的眼睛此時變得有些狹長,微瞇著,那張熟悉的帶著憨態(tài)的臉,早已不見了蹤影,好似完全變了模樣,一種難以言明的狐媚之色出現(xiàn)在過分稚嫩的臉上,讓人覺得十分不適。
周東東搭著紫云劍的手緩緩放下,但可這小小的動作卻還是驚動了她,或者說它。
月下的女孩嗖的一下鉆入林中,周東東趕忙邁步去追,卻見林中白影在樹木的縫隙中忽隱忽現(xiàn),每每看見也只是一閃而過的片段。
只是為何一時是白色的狐貍皮毛?
一時是少女的若驚若喜的眉眼?
終于在林子將盡時,周東東截住了白影,他張開雙臂試圖攔阻,那白影卻是不閃不避直接撲向他,將他完全撲倒在地。
少女歪著頭,已經(jīng)完全雪白的發(fā)絲在月光下格外的亮,她用那雙從未如此妖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被自已壓在身下的小道童。
兩只潔白的小手按在周東東的胸口,不時微微屈指,又緩緩松開,有些鋒利的指甲隔著道袍扎的周東東有些疼,也不知是要挖出他的心,還是好奇與試探他是什么人。
“幺兒?!敝軚|東看著這野獸一樣女孩喚道。
白發(fā)少女的頭更歪了,像是聽不懂,但那雙小耳朵卻動了動。
白發(fā)開始緩緩變回黑色,眉眼間的妖氣緩緩散溢,圓潤的眼睛再次變得明亮,女孩的眉毛皺起。
“你怎么在這?”幺兒看著周東東問道。
這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講理的埋怨,是幺兒。
周東東沒有回答,只是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她真是個天才。
不輸于自已的天才。
修煉化形功法,竟有所化之妖的返祖之相。
怪不得師兄讓她對照著那狐妖練到返虛境四條尾巴。
因為她根本不是在模仿一只狐貍,她剛才化形的分明是一位狐妖。
可這狐妖顯然不是胡九。
也許是某位狐族大能的幼年?也許是狐族最早的那只狐妖的余念?
那種對世界充滿了好奇與警惕的態(tài)度和帶給周東東的那危險而美麗的感覺。
在如今的青丘里不會超過十指之?dāng)?shù)。
當(dāng)然這只說明幺兒所觀想之靈的高級,并不代表幺兒此時有多厲害,畢竟連尾巴都沒有,只是白了頭發(fā)。
之前幺兒化成了狐貍,卻只是野獸狐貍,還裝著熊羆和她的習(xí)慣。
如今只是白了頭發(fā),卻已經(jīng)憑空生霧,一靜一動間便下意識的攝人心魄。
“你觀想的是什么?”周東東想明白了后,開口問道。
“真君說讓我觀想九尾狐,我沒見過,所以就只是幻想了一只有九條尾巴的狐貍而已?!辩蹆簭闹軚|東身上站起。
不得不說唐真挑的這個真的很適合幺兒,你跟她說‘比翼鳥’、‘開明獸’她肯定是想象不到的,即便你描述了也想象不到,但你說九尾狐,幺兒便認真的給狐貍加了九個尾巴。
那便是九尾狐了。
周東東忍不住笑了一下,實在是笨人有笨招。
“你為什么在這片山林里,胡九呢?”
“出來散散風(fēng),小九我留在客棧了?!辩蹆浩财沧欤€沒有意識到剛才自已化形有多么成功,或者說那一瞬的她似乎都脫離了思考,而真的變成了狐妖。
“不會跑了吧?”周東東皺眉。
“不會?!辩蹆汉軋远?。
在城中某處客棧的房間里,胡九憋屈的把頭埋在自已尾巴里,她這輩子沒想到自已會被一根腰帶如此捆住。
腰帶一頭綁著她,一頭壓在一個正方形的石板下。
好啊。
這輩子也沒白活,煉神境就能被兩個大道神通鎮(zhèn)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