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主,我們已經(jīng)進入桐廬地界,是在桐廬城??窟€是直接前往桐廬觀?”玉輦外白子鶴的聲音響起。
閉目修行的姚望舒睜開眼,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diào)整三息后,開口道:“緩過城,晚至觀。”
“是?!?/p>
隨即玉輦外響起白子鶴的喊聲,“落——!”
借著夜色,白玉宮的隊伍開始緩緩降落,最終落到了桐廬城外的官道之上,隊伍里的不少年輕人松了一口氣,從袖子里拿出靈材,就地開始站定調(diào)息。
雖然這里很多人都是門派中的天驕子弟,但也有不少年齡尚幼,真實修為只是煉神境,即便在家中長輩的安排下修行了飛行術(shù)法,但自身的真元也很難支撐長時間高空飛行,每天跟著白玉宮在空中一飛就是大半天,即便是返虛甚至金丹修士也會忍不住額頭有些虛汗??!
老頭們到了這個年紀,還要每天負重修行,也是真的倒霉。
隊伍落地,眾人無聲,大家都開始調(diào)息,只有幾個拂衣或者擇蔭這種根本不會飛行的小修士,因為由蟾宮修士帶著,所以此時精力還比較旺盛,小聲的在隊伍前面說著悄悄話。
是的,實際上整個月牧的行程其實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
就算真是放羊,也不可能拿著根鞭子滿山亂跑就能把羊養(yǎng)好管好。
這么多修行之人,一動一靜也很麻煩,吃穿住行、行進速度、真元分配、隊伍陣型哪一個不需要周密的安排?
有很多很現(xiàn)實的東西,說出來都怪丟仙人臉的,比如月牧隊伍每逢路過大城前,會提前通知所有人,有解決五臟問題的,需提前落入山間,自行前往城中,解決好后,再出城與隊伍匯合。
這是為了防止月牧到城上,呼啦啦落下一堆仙人跑進酒家餐館,惹人笑話。
調(diào)整了一盞茶的功夫,白子鶴感覺眾人的真元應(yīng)當已經(jīng)差不多了,于是開始招呼隊伍啟程。
大家紛紛打起精神,有蟾宮修士對著隊伍狂撒凈身術(shù)和清風(fēng)咒,玉輦緩緩駛向桐廬城。
桐廬城與望山城的成因幾乎完全相同,都是因為山上有仙人,所以山下養(yǎng)蒼生。
只不過桐廬觀比不上天門山體量大,桐廬山也沒有先天靈脈,所以桐廬城便比望山城小了不少,但比之尋常小王朝的首都還是要大很多的,再怎樣,桐廬觀曾經(jīng)也是有過準圣的。
“瀟灑桐廬郡,烏龍山靄中。使君無一事,心共白玉空。”于念娘翻閱著手中的書卷,嘴里輕聲念著,忽的抬頭問道:“紅兒姐,這聽起來是個很美的地方啊,為什么他們又說桐廬城是南洲的鬼城呢?”
“我并不知,消息上只說早年間桐廬是個小城,以美景如畫著稱,是南洲修仙最愛的隱居之地,后來城里意外走出了一位準圣,桐廬城便也開始飛速擴張,本該是與望山城相同的境遇,但不知為何,那位準圣死后,桐廬城破落了,然后又古怪的成為了雜修的聚集之地?!币t兒一邊說一邊回憶著昨天讀到的那些信息。
“玉蟾宮不管嗎?”于念娘不解。
姚望舒看著她笑了笑,沒有回話。
于念娘是野修,并不懂得蟾宮對南洲的責(zé)任界定是十分寬泛,它不是大夏那種實際上統(tǒng)領(lǐng)一洲的龐然大物,只有明面上出現(xiàn)魔修魔亂時,月亮才會高高升起,你若躲的好不露頭,便是修成天仙,也基本不用擔(dān)心白玉蟾來找你。
他只是存在而已。
畢竟南洲那么大,蟾宮又那么偏。
“宮主,進城了?!卑鬃愈Q的聲音在玉輦外響起,“似乎有些不對。”
姚紅兒站起身,走出了玉輦。
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玉輦已經(jīng)行駛在了街道之上,此時月色剛生,還算不得明亮,月牧的隊伍中不少人掐出熒光法術(shù),讓隊伍周圍百米亮如白晝。
可偏偏如此亮的環(huán)境,卻讓人感到身體微寒,因為此時抬眼望去,只有街面上一間間緊鎖的門市,以及遠處昏暗中一棟棟沒有火光和生氣的民房,好像這桐廬真的是一座鬼城。
“城中沒人?”姚望舒的聲音平淡。
“是的,剛才派人大致搜了一圈,城中并無活人,但也沒有尸體,好像都提前離開了?!卑鬃愈Q開口答道。
姚望舒輕輕點頭,面色如常,“那便去桐廬觀看看吧!”
她不是在裝鎮(zhèn)定,而是真的很平靜,不論桐廬觀搞什么鬼,如今的她都會全盤的吃下,倒不如說自月牧開始,她就在等著,等一個不想做白羊的黑羊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何止是她在等?
整個南洲,半個九洲都在等。
那么你是那頭黑羊嗎?桐廬?
玉輦駛過了桐廬城,走上了山道,山道寬闊,草木稀疏,不見傳說中那詩情畫意的美景,倒是用那些張牙舞爪的干枯樹木平添了幾分恐怖。
走到半途,有望舒宮的修士落下,靠近白子鶴低聲耳語,白子鶴蹙眉,來到玉輦前對著姚望舒躬身道:“宮主,找到城里的人了。”
姚望舒正在看月亮,她背著手,一身白裙的站在玉輦上,好像那位圣人曾經(jīng)一樣,但也有不同,在白子鶴講明情況后,她轉(zhuǎn)過身,走下了玉輦,隊伍緩緩分開讓出道路,白子鶴和念娘緊跟在她身后。
月色雖美,與她何干?
世事蹉跎,轉(zhuǎn)身細看。
女子白裙引路,一眾修士如凡人般緩步跟隨,無人問,無人言。
但有些人的眼底終究是藏著異彩。
在轉(zhuǎn)過一處山道,姚望舒看到了桐廬城的人們,他們沒有變成鬼怪或者尸體,他們都活著,活的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壞。
通往桐廬觀的整個山道上站滿了人,黑壓壓的凡人們擁擠的看著從山下走上來的潔白隊伍,好像明月在山腳升起,卻在山腰遇到了烏云。
月牧隊伍中法術(shù)的光芒何其閃耀,姚望舒看的清楚,那些凡人臉上有好奇、有仇恨、有緊張,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眼底折射出的畏懼。
整座桐廬城的百姓都來到了這里,他們沒有點火把,沒有帶食物,不知在這條山道上等了多久,才等到了姚望舒。
可此時她真的來了,他們又開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