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中洲的地輿圖,會發(fā)現(xiàn)青茅山脈與巫山山脈離的很近,故而我們說巫山山脈中的青丘山與茅草堂是鄰居,但如果你的視線繼續(xù)上移,還會發(fā)現(xiàn),在這片山脈的北方有一條大江,而在大江的入??冢且蛔坳P(guān)。
它叫東臨關(guān),關(guān)下便是東臨城。
東臨城最出名的有兩樣?xùn)|西,第一是極其優(yōu)質(zhì)的海鮮,因為其連通內(nèi)海,且臨岸多是海溝和礁壁,深處藏有大量海獸。
第二則是東臨擁有大夏最精良的水軍,東臨水軍,用以應(yīng)對每年開春的海獸潮。
但實際上,在那條連通內(nèi)海的水路上,還有著第三個足夠知名的東西。
那是一艘逆著江水原地飄蕩的木舟,但那個木舟上有一個掌握著龐大力量的老人,天命閣閣主。
他每一日就在這小船上接收情報、編排榜單、推算卦象,甚少離開,陪伴他的只有一條狗和浩如煙海的九洲消息。
當然不時確實會有一兩位訪客,天命老人認真回想,上一個來找自已的人還是那個叫做姜麟的小皇子。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彼畔率种械拿P,看向船艙的小窗戶,隔著窗紙看不到外面的人。
此時木船的船旁一個滿身是水的就像是水鬼一樣的人正在彎腰摸著那只小土狗的腦袋,他揉的認真,小狗也很享受的搖著尾巴,這幅畫面同時兼具溫馨與詭異。
“你以為我回來的很輕松?我可是一路游回來的,現(xiàn)在滿肚子都是怨氣?!蹦侨颂痤^露出一張帶著疲憊的年輕臉龐。
“老頭,你知道婆娑洲發(fā)生了什么嗎?”他就這么把天命閣閣主叫做老頭?
但老頭沒有生氣,因為他心中有愧,雖然不是自已的錯,可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
“我以為你會先來問我,我當初為什么要說那句話。”他聲音有些沙啞。
“一個一個問,已經(jīng)過去的事,自然要放到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后面?!蹦腥说穆曇羝届o到乏味。
“看來你確實變了,我這些年一直以為你會有一天帶著紫云出現(xiàn)在東臨城的上空,找我興師問罪。”
“我現(xiàn)在就是來興師問罪的?!蹦侨苏酒鹕?,小狗搖著尾巴追著他,他繞到船艙正面,掀開了簾子,微微偏頭躲過門框,走進了船艙。
他很自來熟的把桌子上椅子上密布的紙張?zhí)唛_,然后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他甚至彎腰還把那只小土狗抱進了懷里,他的臉上停留著一個沒什么笑意的笑容,就好像那只小土狗成了他的人質(zhì)。
“現(xiàn)在很多人都知道你到了圣途的關(guān)鍵時刻,這是你最強,卻最不能出手的時刻?!碧普婵粗先耍凵裾J真,“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今天我一定拆了你的船、搶了你的狗、毀了你的大道?!?/p>
這三件事竟然可以并列嗎?
老人笑了,似乎在笑唐真不識好歹。
唐真也笑了,“我知道你是天下最接近圣人的準圣。。。”
“我不是,如今懷素才是。”老人抬手打斷,作為一個主管情報的頭子,他比較在意信息的準確性。
“好吧,之一,你是之一?!碧普鏀[手,“但你此時正是梳理那條河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攪渾水很擅長的。”
命河的具體解析是很艱難的,但攪亂命河是很容易的,唐真打不過天命閣閣主,但你讓他使勁鬧,這東臨城也未必裝得下此時的這尊大佛。
老人看著他,眼神渾濁,“真君大可不必跟我說這些,我與你師父本是故交。”
唐真笑了笑,天命閣閣主最是嫌貧愛富,而南季禮天下最頂尖道門的魁首領(lǐng)袖,且強的離譜,自然是故交。
但這交情的分量,他不好判斷。
“我并不知曉婆娑洲的消息,心懷天下是杜圣的大道,是我求不來的東西,我若能擁有那個裝著天下的籮筐,那搞不好我便是九洲之主了?!崩先寺曇艟徛蛔忠活D。
他是一個揣測命河的高手,他看的越多,猜的越準,若是能得杜圣大道的加持,他便可掌三成天下大事的走向。
說是九洲之主也不夸張。
“婆娑洲你的消息員都找到我身邊來了?!碧普婵粗鴮Ψ?,天命閣能找到自已參加九洲清宴,卻不能知曉婆娑洲的事情?
“到現(xiàn)在為止,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從婆娑洲回來的人,他們或許找到了你,但沒能走出婆娑洲?!崩先说拈_口。
“節(jié)哀?!碧普嫒嗔巳嘣谔蜃砸咽值男⊥凉返念^。
“如果你問我知不知曉婆娑洲在搞一些古怪的東西,那命河確實給過我不少反饋,可這就是佛宗啊,它什么時候都在搞奇怪的東西??!”老人攤了攤手。
唐真沉默,在佛宗悠長的歷史里,類似螺生甚至比螺生更可怕的東西未必沒有出現(xiàn)過,只是沒有成功罷了。
“他們做了一套輪回的法術(shù)?!碧普娴慕o出了自已的消息。
老人愣了愣,那渾濁的眼睛忽然變得模糊,好像看到了他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如此呆呆的坐了一會兒,想來此時他又多摸清了一些九洲的命河脈細。
唐真安靜的等他看完,然后問出了自已第二個問題。
“你剛剛在婆娑洲的河里看到了誰?”
老人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牡溃骸翱床蝗?,只看?shù)量有五位,兩圣三魔尊,不過路不同,只是有所參與罷了?!?/p>
唐真點頭,命河中有,不代表是同向而行。
他長嘆一口氣,微微坐正了一些,問出了自已的最后一個問題,那個本該早就問出口的問題。
“當初是誰讓你念出那句‘光伴女兒生,一盞琉璃燈。燈有十二面,面面有人形’的?”
他的語氣很穩(wěn),頭發(fā)還有些濕漉漉的,此時坐直,便耷拉下來擋住了眼睛,但即便擋住了,老人知道他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已。
這是一切的開端,也是一切的原點。
“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老人低聲道。
“我要聽你說?!碧普媛曇粢琅f穩(wěn)重。
“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東臨城落腳嗎?”老人似乎打算轉(zhuǎn)移話題。
唐真沒有回答,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因為這里離我最想要的東西最近?!庇谑抢先俗詥栕源穑拔乙呀?jīng)說過了,天下最好的輔助觀測命河的工具,就是一個破籮筐,我離他近一點,便如同離自已的大道近一些?!?/p>
“南季禮找我去參加宴會,我既然要準備一個禮物,便要花些心思,所以我去茅草堂買了一根稻草,從那根草上看到了那句話?!崩先苏f完,整個人像是放松了下來一般,他緩緩的癱坐在椅子上,低聲道。
“我不知道那棵草有沒有問題,但我只是個算命的,從它身上我算到的就是那么一句話而已?!?/p>
“我很喜歡紅枝那丫頭,那是我見過最通透的命河,清的就像是一面鏡子?!?/p>
唐真看著老人,久久不語,最終站起身,將小狗放到了地上,然后開口道:“明天晚上之前,想辦法將消息傳開,密宗佛教合并在即,迦葉與密宗大長老天魔尊合謀,阿難。。重傷遁走,正道當共御強敵?!?/p>
他走出船艙,一個猛子扎進了河水中,不見蹤影,只余下那只可愛的小狗在船邊叫個不停。
老人坐了一會兒,悠悠的嘆了口氣,然后低下頭繼續(xù)開始處理手中的消息。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只是細看的話,那艘一直穩(wěn)在河水中的木舟再次往上游移動了一些,距離東臨的水關(guān)已經(jīng)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