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當(dāng)然很薄,但青茅山脈很廣闊,即便有了足夠的縫隙,但穿越是需要時間的,山里的雨幕好似靜止了,尉天齊握著麻雀撞碎一路的水珠,他眼睛緊緊地盯著那道先他一步的白色光影,二者已經(jīng)距離很遠(yuǎn)了。
他其實很想和元永潔談一談,但他知道元永潔現(xiàn)在一定沒有心情,而他現(xiàn)在也沒有時間。
耳邊的風(fēng)呼嘯,草木云霧皆因為飛馳的速度而化為虛幻長條的留影,尉天齊心底一顫,身周無形的壓力忽然浮現(xiàn)。
是天地正在閉合,而茅屋里,張狂猛地噴出一口血,身體后仰軟倒而下,白鹿搖晃著腦袋退到一旁,只見那籮筐表面的縫隙正在因為絞力而緩緩閉合!
“快!”秦祖嘶吼一聲。
縫隙的閉合遠(yuǎn)比張開更加迅速,尉天齊身周的壓力越來越大,他知道元永潔必然也在承受這股壓力,但兩個人都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只全力的沖刺!
呲??!
一聲氣流響,籮筐的表面猛地射出一道白汽,它好似一只白色的大鳥,迎面正巧撞在秦祖身上,秦祖整個人被沖的躺倒在地,那白汽很快消散,但此時秦祖的手也離開了籮筐,于是千辛萬苦鑿開的縫隙眨眼就要徹底閉合。
元永潔出去了,但尉天齊還沒有!
尉天齊其實已經(jīng)看到了青茅山外的天空,但身周恐怖的雨幕卻再次開始了下落,好像暫停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細(xì)小的雨滴砸在他身上發(fā)出砰砰的悶響,那是這片天地之威!
他沒有什么表情,只能一往無前。
下一刻,他忽然察覺身后涌出一股巨力,那是一道溫和潔白的濃郁靈光,它就像一只手一般猛地拍在尉天齊的背上,然后推著他沖向了縫隙之外。
于是在縫隙閉合前,有一股淡灰色的氣體從籮筐縫隙里沖了出來,看起來就像一只小小的麻雀!
張狂和秦祖即便躺下也都曲著頭看著籮筐,此時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過張狂只笑了兩聲就被自已嘴里的血嗆住,隨后軟倒下去,秦祖也緩緩躺平,身旁的白鹿在他身邊窩下,用舌頭舔舐他臉上密布的汗水。
而那位老人此時已經(jīng)打起了悠長的呼嚕,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
就在前不久尉天齊站著的那片山林旁,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安靜的站在雨幕中,他被雨澆的通透,所以塌著背,耷拉著腦袋,身上的儒袍下擺還沾滿了泥水。
全身上下唯一干爽的地方就是腰間的兩本書。
他微微嘆了口氣,回轉(zhuǎn)過身,看向茅草堂的方向,然后又側(cè)頭看了看同樣安靜站在雨中的木方生。
白玉書生,劉知為。
他一直等到了最后一刻,當(dāng)局勢徹底明朗時,他選擇幫助了只差一點就能成功的尉天齊。
他其實本可以和尉天齊、元永潔一并離開,踐行杜圣送給他的那個字,逃!
但他沒有。
他也在擔(dān)心皇都和書院,但他更加信任自已的師兄程百尺,也同樣覺得只要送出尉天齊,皇都會有解決方法。
至于他自已,他要看看這青茅山,看看杜圣究竟準(zhǔn)備做什么,以及。。。什么是螺生。
“木姑娘,可有興趣給我講解一下?”他緩緩的開口,耷拉著頭看起來有氣無力。
木方生看著他,似乎還有些走神,或者有些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你們將我們聚到這里,難道不是為了說服我們嗎?杜有才沒有說清楚,杜圣又不會說話,所以我想聽聽作為相對更核心的木姑娘你來具體講一講這螺生以及佛宗的大愿?!眲⒅獮槭侄ⅲЬ吹溃骸澳銈兙烤瓜胍鍪裁?,以及做到什么程度?!?/p>
他在有禮的請教一件事情,但卻讓人感到了些許恐慌,因為太過理性了!
是的,他一直都是無道六賊中相對來說更規(guī)矩更理性的那一個。
幾乎所有天驕遇到今日之事,第一反應(yīng)都是自已被設(shè)計了,下意識的就要跳出圈套,然后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因為不論你們密宗佛宗想干什么,如此藏頭露尾設(shè)計天下,那天下總不可能就按照你們設(shè)計的發(fā)展下去!
沒有捅人一刀子,還要別人不還手等著你們來包扎的說法。
但劉知為不這么想,他無比平靜的看著木方生,沒有被設(shè)計的憤怒,也沒有擔(dān)心皇都書院的緊張,他就這么安靜的站著,等待著這些‘惡人’究竟能給自已一個什么樣的說法。
他把情緒放下了,只判斷得失與是非。
此乃六賊中年紀(jì)最大的青年,此乃清水書院劉知為。
。。。
青茅山脈外,兩道鋒利的鳥啼忽然響起,在天地間回蕩,然后一白一灰兩道光芒先后穿越云層,直奔西方而去。
因為速度極快,所以在天空中留下了兩道尾云,甚是顯眼。
青茅鎮(zhèn)內(nèi),一處酒樓的屋頂上,周東東和江流蹲在角落彼此對視,眼里都有些震撼,他們研究了青茅山脈的陣法,確信其無比的強大,可在剛剛,在他們眼前,陣法不僅被破了!還有兩個人沖了出來!
那兩人并未隱藏自已的氣機,甚至十分招搖過市,簡直像是紫云仙宮的做派,尤其是那位南寧郡主,她所化的白孔雀幾乎成為實質(zhì),仰頭看去,連尾羽都清晰可見。
“后面那是誰?怎么又有一只鳥?”周東東開口問道。
“那不是鳥,那是劍!一柄叫做麻雀的劍!”江流低聲道:“那人是三教凡夫尉天齊?!?/p>
二人小聲討論著情報,而身后白發(fā)的幺兒則坐在樓頂最邊上,兩只小腳懸空搖擺著,她抬頭看向天空那兩道尾云,嘴里哼著古調(diào),笑了笑。
。。。
天地間因尉天齊等人破陣導(dǎo)致的劇烈動蕩終于緩緩平靜下來,青茅山脈內(nèi),大雨依然沒有停下,山林中濃郁的濕氣讓一切都有些陰冷。
男人坐在一個長滿青苔的木樁上,手里提著一壺酒,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緩緩消散的異象,有些興奮的鼓了兩下掌。
“好??!尉公子果然是尉公子!”他大聲喝彩,然后舉起酒壺飲了一口,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所以說老祖宗,您總是太低估年輕人的勇氣了!這要怪你與真君不熟,多和他接觸接觸,您就知道什么叫年輕氣盛了!好像沒有什么事情是他們這些天驕做不到的!”
他又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酒,臉上有了些醉意,他大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您不用說,我當(dāng)然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可不是他們,難道就一定要隨著你們嗎?”
“我沒天賦,可我也向往年輕的天驕生活啊,憑什么我就要成為你們的棋子呢?”
他似乎在和誰說話,但他的眼前只有青茅山的懸崖和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