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月沉之后的第二日凌晨,哀傷了一天一夜的望山城終于緩緩安靜下來,各大酒樓的酒水早就銷售空了,布行的白布也賣的不剩一匹,人們傾盡全力的用各種方式表達(dá)了自已的哀思后,也開始感到了疲憊。
蕭不同靠在窗邊,隔著窗紙看著月色,他一夜未睡,不是不想,而是難眠。
只要閉上眼,他就會開始疼,胳膊的幻肢疼尚且可以忍耐,但心中不間斷的抽搐卻讓人無法松開眉頭,最終他也被迫開始表達(dá)哀思。就像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他開始回憶在蟾宮的過往,抽取記憶中祖師的片段,想要拼成一個完整的形象。
這么一想,一夜就過去了,此時安靜的城市終于讓他有了些睡意,于是他就那么輕靠著窗閉上了眼。
就在將睡未睡時,卻聽一陣細(xì)微聲響。
旁邊的廂房里趿拉鞋的腳步聲、伸懶腰的哈氣聲、險些沒拿穩(wěn)壺的倒水聲一連串的出現(xiàn),最終是吱呀的開門聲,有人走進(jìn)了院子,隔著窗紙蕭不同看著那人在院子里上躥下跳的耍了一盞茶功夫的熱身操,然后開始清掃落葉,打水生火。
明明只是一個人,卻好像一下子把整個院子都填的滿滿的,似乎積攢了一夜的寒霜被她一個人的熱情全部攆出了院子。
蕭不同有些不解,明明這兩天發(fā)生那么多的事,為什么這個人今早就能將一切拋在腦后,開始煥發(fā)新的生機(jī)。
很快他的屋門也被敲響。
“請進(jìn)。”蕭不同開口。
屏姐推開門,發(fā)現(xiàn)這個斷臂男人并非剛剛睡醒,而是靠坐在窗邊,那張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個帥字。
她指了指自已開口道:“我一會要回山里取些東西,等我回來咱們再吃早飯,行不?”
蕭不同點頭,他覺得這種事沒必要特地來告訴自已,畢竟他只是一個被收留的人,即便對方把他扔在這自生自滅,也是自已欠了對方的人情。
“我燒了炕,你要嫌熱就別坐在炕頭?!彼坪鯎?dān)心對方?jīng)]睡過土炕,于是屏姐特意叮囑了這句話。
直到小院門咣當(dāng)一聲被關(guān)上,蕭不同才再次閉上了眼。
沒多久,火炕果真開始變熱,身下很快就暖烘烘的,讓人再次泛起了困意,也微微壓住了那纏繞全身的疼痛。
蕭不同睡著了。
。。。
日出,太行山總峰會議再起,雨水依然斷斷續(xù)續(xù),天色灰白,因為山太高,時辰太早,所以大堂里冷意不散,即便在屋內(nèi)每次張嘴都會吐出大口的白汽。
零散的咳嗽聲中,裴林劍提著柄劍走進(jìn)了大堂,眾人起身行禮,裴林劍面色默然的開口道:“昨晚山中有人聚集一些小山頭企圖掀起叛亂,被我太行山修士發(fā)現(xiàn),賊寇已經(jīng)全部伏誅!”
這話讓大堂里又冷了幾分,但是白汽卻少了好多。
大家沉默不知該說什么,所謂的賊寇都是曾經(jīng)天門群峰的同門,說不定還有在場眾人的朋友或者徒弟,此時即便理念不同,但全部殺死,多少讓人感到不安。
“天成道友,你可知昨晚聚集的那批人中領(lǐng)頭的是誰?”裴林劍突然側(cè)過身看向大堂的角落,那里坐著一個老人。
大家都看向那里,這是位天門二十八峰的老牌天仙,活的很久,實力一般,但地位蠻高的,曾經(jīng)是天門舊派的核心人物。
“裴宗主說笑了,我哪里知道這些?!碧斐傻廊藫u了搖頭,表情淡定。
裴林劍目光冷冽,“是你的二徒弟?!?/p>
大堂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有人站起,想緩和一下氣氛,新生的太行山經(jīng)不起再來一次天仙層次的內(nèi)訌和分裂了!
那天成道人也不可能是一個人干這事,多少還有心向舊天門或者不服百劍峰的幫手,一但打起來,大家又要被迫站隊。
天成道人看向裴林劍,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已二徒弟昨晚做了什么,但那又如何?這山里人誰和誰都多少沾親帶故!你便要如此給我定罪?
“沒記錯的話,你那二徒弟是娶了一位百秀山的外門弟子為妻吧?”裴林劍的聲音忽然變大,他舉起劍指向老人。
天成道人猛地皺眉,正要張嘴辯解,卻聽大堂外一聲劍鳴。
堂內(nèi)很多人的汗毛瞬間炸起,他們感受到了一股平滑的殺意拂過自已的身體。
天成道人大聲暴喝,雙手探出,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堂外雨幕中有一聲寶劍歸鞘的脆響。
這位老牌天仙捂著自已的喉嚨,鮮血開始不斷涌出,他又是震驚又是怒不可遏!
“你?。「遥?!”他瞪著眼睛用手指向裴林劍,終究是天仙,即便被偷襲抹了喉嚨,他也還有一搏之力!
“你若出手,那今日你的傳承血脈便在太行山中除名!你若認(rèn)罰,我便將你的名字寫入前夜大亂的死亡名單,未來太行山中若設(shè)靈位還有你的一席,后人也還能有機(jī)會進(jìn)入靈脈。”裴林劍站在堂中,看著天成道人圓瞪的雙眼不躲不閃。
他的話刺激到了這位老人,他的嘴里發(fā)出咯咯的響聲,似乎就要將一生的真元引爆,但直到他跌下椅子,歪倒在地,鮮血流干,也沒有任何事發(fā)生。
最終只是一下抽搐,山頂?shù)睦滹L(fēng)很快帶走了尸體的溫度,一位天仙就這么睜著眼睛在所有人面前緩慢而不甘的死去。
大堂里的眾人才意識到,原來許行給裴林劍留下的除了唐真還有劍山。
選擇劍山的理由和選擇唐真的一樣,他們純粹,他們要臉。
裴林劍轉(zhuǎn)身走向自已的主位,“開會吧?!?/p>
堂中明顯響起了不少舒氣的聲音,看來裴山主不打算繼續(xù)追究其他人了,但是這次敲打也足夠讓所有人心驚。大家終于正視這位裴山主,他不僅僅是一面旗幟,也是太行山如今最鋒利的一柄劍。
之前眾人看他總是有一種撿了便宜一朝發(fā)達(dá)的錯覺,畢竟他以前不參與內(nèi)斗,總是閉關(guān)避世,當(dāng)然會缺乏威信,但別忘了,之所以五個人里留下的是他,不是因為他裴林劍運氣好。
而是因為相對于玉女峰、金童峰、玉皇頂來說,百劍峰的實力足夠的強(qiáng)大!
裴林劍其實也很強(qiáng)大,你不會以為劍山長老和每個拿劍的都能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