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只有到了他們這個檔次才能開的玩笑，儒門準(zhǔn)圣，在這個年紀(jì)跑到獨木川來，跟一個小輩的大道較勁，注定不是什么漲臉面的事，做成了不過是破解一個小輩的手段，做不成還要丟人。

可以想見，懷素在儒門，包括在清水書院顯然不是很強(qiáng)勢的派系，這也不奇怪，他是以書藝跨入準(zhǔn)圣的。

他倒是看的開的，畢竟像野狐禪師都已經(jīng)以棋藝跨入圣人境，還有曾經(jīng)那位以畫藝成圣的成竹圣人不也會被排擠？

他懷素算得了什么？

兩個老人笑完，氣氛緩和了許多，這種彼此揭短的玩笑，把握好尺度便格外能拉進(jìn)距離。

“道門的年輕一代當(dāng)真了不得啊，我這幾日研究真君的線，才知何為天之驕子?！睉阉卣\懇道，他這些日子看到那根線是又煩又愛，煩在自已的目的受阻，愛在這一筆落下，天下書法當(dāng)能有所進(jìn)益一分。

“哼，懷老兄莫要笑話我們了，這代年輕人了不得，但也管不得啊！”葛道人擺手，“闖的禍一個比一個大，這天下怕是要被他們搞亂了。”

懷素?fù)u了搖頭，“不是被他們搞亂了，天下本來就要亂了，只是碰巧在亂之前把他們養(yǎng)了出來而已?！?/p>

葛道人一愣，本來以為今夜只是老友閑談，順便護(hù)送一下周東東等人過線，沒想到懷素竟然說的這么深。

“我太老了，早就不在意這些了。”懷素捋了捋自已的胡須，他這個年紀(jì)其實若是真不想來獨木川，便裝個病，不來就是了，但他太老了，老到懶得裝病，便干脆跑到獨木川跟著海風(fēng)躲清靜來了。

葛道人點頭道：“天下是要亂，但不該這么快的，起碼白玉蟾不該死。”

“沒人能想到他會死，他是和這輪亂最無關(guān)的一個圣人，我以為我死了他還能再活個幾千年呢！”懷素嘆氣。

葛道人看向懷素，這話道門可以說，你個清水書院的說出來，就有嘲諷之嫌了。

“程圣出門前，必然沒想著白玉蟾隕落，頂多是幻想以自已受傷為代價，重傷紫云或者重傷白玉蟾其一罷了?！睉阉乜聪蚋鸬廊耍凵裎⑽档?。

“程伊太過著急了。”葛道人并不評價這個看法，只是給出了結(jié)論。

“不是他急，是整個儒門急?！睉阉乩线~的眼睛里說起這些事情也沒有任何波瀾，“大夏撐不了太久，此輪天下大亂就是落在大夏將傾上，儒門不能看著大夏倒下，三教都不能允許大夏倒下。”

葛道人背手問道：“人族氣運不能散，難道道儒之戰(zhàn)就能隨便起？”

“也不能啊，所以才會有人推出尉天齊，所以才會有人試圖攪動大魔亂。”懷素蒼老的聲音隨著海風(fēng)揚起，然后落下，除了葛道人沒有人聽到。

。。。

“想不到有一天魔尊稀少，魔道久衰也成了壞事?！备鸬廊撕苁歉锌霸蹅兡贻p時整天想的就是怎么對付魔道，每天都在四處跑著處理魔亂，動不動就有魔道天仙嘗試晉升魔尊，當(dāng)時只覺得魔修簡直殺不完一樣?！?/p>

“不是魔道久衰是壞事，而是天下太平是壞事，可以沒有魔修，但要有遺族之亂或者佛宗出走，再不濟(jì)也要有妖族橫行天下，如果什么都沒有，那么道儒兩家只能看著彼此，看的久了就覺得煩了，偏偏大夏皇族又經(jīng)營不善，如今看似鼎盛，內(nèi)里全依靠儒門支撐?！睉阉赜朴频拈_口。

葛道人挑眉，看向懷素，“老兄這話說的簡單，大夏內(nèi)里都是儒門，這皇族經(jīng)營不善怕也不是只有皇族問題啊，內(nèi)里的儒門就不沾染因果，只是努力維持？”

懷素點頭道：“儒門也確實經(jīng)營的太久了，忘了自已是為什么而經(jīng)營了?！?/p>

“九洲想動搖道儒的人不少，所以我們才要克制，讓年輕人解決問題，即便闖禍也好過九洲廝殺成一團(tuán)?！备鸬廊瞬⒉患m結(jié)于對方的錯處，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尉天齊和唐真？”懷素笑了笑，他教過尉天齊書法，如今又見過了唐真的線，他還真的有些好奇二者若是相爭，誰能成為年輕一代真正的翹楚。

“不是兩個人，是兩代人。”葛道人搖頭，“我之前都以為唐真那小子。。廢了，如今他能再次開始修行，已是萬幸，也不求他能趕得上以前的進(jìn)度，坐回那個求法真君?！?/p>

言下之意道門未來靠的可能是姜羽和李一等人。

“我們這代年齡小?！睉阉靥嵝训?。

“所以道門沒有像你們那樣下場幫忙啊?！备鸬廊诵Φ溃骸皠e以為秦祖能在白鹿洞藏多久，他的圣人言已經(jīng)寫完了大半吧！要不要我給你念念？”

懷素裝糊涂道：“我這么大歲數(shù)，哪里還關(guān)心那些年輕人在搞什么？”

兩個老人又笑。

二人認(rèn)為，道儒之爭的根本問題是沒有外在威脅，天下只有兩只巨獸各自盤踞一半，總是要起摩擦的。

而核心問題是大夏如今積重難返，由于人族氣運以及中洲所屬，道儒兩家都不得不做出各自的安排，天下就這么大，不想自已虧損補(bǔ)給大夏，就只能拿對方的來支撐。

關(guān)鍵問題是通過兩代年輕人來決定道儒之爭的勝負(fù)，避免九洲大亂斗。

首要問題則是讓年輕人們提升修為，先找到各自的道。

他們笑著笑著忽然同時停了下來。

葛道人幽幽道：“如果一切按我們的來多好??！”

兩個老人再次沉默，這話題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顯然他們都有些老了，雖然有些力量，也主導(dǎo)了部分事情的推進(jìn)，但各自代表著的不是道儒兩家的核心觀點，用青年一代的對決來避免道儒熱戰(zhàn)是一個聽起來美好的愿望。

但并非所有人都會同意，即便青年一代勝負(fù)分出，如果有人不認(rèn)呢？如果有人搗亂呢？佛教會錯過嗎？大夏皇室能接受嗎？

甚至青年一代本身也未必接受，畢竟之前有人下手害死了南紅枝啊！紫云圣人、紫華圣人、唐真、姜羽。。。

兩位活了很久的老人不知思緒已經(jīng)飄了多遠(yuǎn)，此時遠(yuǎn)方突現(xiàn)一道火柱，緊接著一聲龍吟響起。

養(yǎng)氣龍！

那火龍橫沖直撞，攜著恐怖的高溫和力量沖開了最后一隊甲士的防線，三個小孩彼此拖拽著奔向無盡的黑夜，那是通往中洲的方向。

“年輕人啊?！睉阉乜粗⒌牧已嬉约奥杂欣仟N的三個孩子的身影，嘆息道。

葛道人轉(zhuǎn)過身，走向了紫云仙宮的方向，他不過是被秦懷雀叫來送周東東一段罷了，像是游子遠(yuǎn)游，長輩出門兩步相送。

紫云仙宮的道門驕子，什么時候需要他人護(h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