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洲的凡人究竟處在什么地位?又擁有著什么樣的力量?
道門說黎民是穩(wěn)住人族運勢的基石,儒學(xué)說百姓是鉆研學(xué)問的底色,佛家說蒼生是純凈信仰的源泉。
所以九洲各地凡人的地位會因為所在地三教的不同而不同,擁有的力量也會有起伏。
但在仙人抬手可化云雨、垂眸可引雷霆的世界里,這種力量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可有可無的,甚至并不取決于他們自已,而取決于天上仙人所修的道。
九洲大多數(shù)人是不會說出‘用凡人的力量攔住日月’這種大話的。
但尉天齊說的格外確信,且聲音洪亮。
此時霧氣終于平緩了下來,隨著尉天齊找到自已的解法,前后兩代青云榜彼此之間的一攻一防便走完了一輪。
雙方都不盡興,但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都不是清閑之人,沒時間枯坐數(shù)日數(shù)月來為真正的大道講經(jīng)說理,故而只好淺嘗輒止。
“是我輸了,這云根之物該屬劉兄來看。”尉天齊看向劉知為,這位白玉書生頹廢帶笑,他一直都沒有展露出什么鋒芒,甚至他腰間的兩本書,從頭到尾也只動過其中一本的道理。
可即便如此,只看局勢,劉知為顯然也占據(jù)著不小的優(yōu)勢,畢竟尉天齊的進攻并未影響到他,但他的進攻卻切實的傷到了尉天齊。
他輸?shù)男姆诜?,甚至輸?shù)母裢忾_心。
“尉公子,你我二人此次算是平局,但我年長許多,故而該是我輸了?!眲⒅獮閾u頭笑道
輸贏可以看局勢,當(dāng)然也可以看結(jié)果,在這里劉知為認為自已輸了。
因為這場坐而論道,從一開始就不是要分出生死或者爭個名聲,而是一場天驕間的交流,這交流的結(jié)果,無疑是尉天齊得到了更多的東西。
此時眼前這個盤膝而坐的少年的身板已經(jīng)不再像是劍一般筆直鋒利,他就那么隨意的坐著,臉上帶著笑意,眼神明亮的像是要發(fā)光。
如此滿意的輸,實際上就是贏。
雙方各贏一次,但他虛長年齡。
尉天齊愣了愣,也不推辭,直接站起身彎腰行儒禮,態(tài)度端正。
劉知為便也有些費力的拄著膝蓋起身,伸手撣了撣老舊儒袍前擺的塵土后還禮,二人于云霧中躬身,平舉的手幾乎要碰到彼此,就如同是敬重彼此的友人。
但當(dāng)他們直起身,卻沒有再多說一句,甚至沒有告別,劉知為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原路返回了,就好像是萍水相逢的過客。
他們敬重彼此的學(xué)識和道理,但他們此時的立場卻不支持他們寒暄交友。
進來時要穿過法陣層層阻隔,但出去不過是十幾步的路程而已,當(dāng)劉知為走下那假山,離開了云霧,抬頭卻看見一位老人正站在外面等他。
劉知為正色躬身行禮,“師兄?!?/p>
老人正是清水書院的副院首,程百尺。
“我們給你的名單應(yīng)該標(biāo)注了這里藏得是那位的殘道,人皇璽最忌諱和如此生殺的東西相鄰,你為什么還要來這里?”程百尺沒有回禮,而是平靜的問道。
“我想來看看這位頂替阿真的榜首究竟是何人?!眲⒅獮橹逼鹕?,恭敬的回答。
“看出什么來了?”程百尺繼續(xù)問。
劉知為回頭看了看濃霧中的假山,然后道:“他在我面前像是一個學(xué)生,但他并不是一個學(xué)生?!?/p>
這話有些拗口,于是他重新措辭道:“百人百相,遇弱則弱,遇強則強?!?/p>
程百尺沉默了一會,然后不再糾結(jié)此事,而是開口道:“我違反程師的禁令放你出來,是要借助你的思慮周全來找到人皇璽的,而不是讓你替唐真打探情報或者散步的?!?/p>
劉知為躬身,“知為知錯?!?/p>
程百尺看了看他轉(zhuǎn)身道:“下不為例,隨我去見見帝后娘娘?!?/p>
“是?!眲⒅獮橹逼鹕恚彶礁?。
這對年齡相差巨大、似乎十分生疏的師兄弟一前一后走向了梧桐苑。
。。。
走過所有的濃霧, 尉天齊終于走到了這古怪亭臺的中心,那只有一個白玉的石臺,中間擺放著一個紅漆的木盒。
尉天齊走上前,沒有猶豫伸手掀開,然后向里看去。
眉毛一皺有些不解,隨后舒展,忍不住搖頭,誰能想到這‘云根’里藏得竟然是這個東西呢?
那是幾顆并不算太長的白色牙齒,看起來應(yīng)該是食肉動物的獠牙,因為有著血槽,但又稍顯稚氣。
尉天齊搖頭嘆氣,感嘆大夏皇宮前人怪異的收藏欲。
這是虎牙,看大小并非是成年虎的恒牙,而是幼年時褪下的乳牙,天下只有一只老虎的乳牙會有這個待遇。
紫云妖圣!
鬼知道以前皇宮從哪淘到妖圣小時候褪下的牙齒,明明也沒什么用,卻還特意搭了個亭子藏在了皇宮里。
尉天齊伸手合上木盒,然后行禮,終歸是圣人身上的東西,還是要尊重一二的。
這里不會有人皇璽,因為虎牙乃是妖圣殘軀,且主殺伐,如果和人皇璽放在一起,會彼此消磨,損耗人族的氣運,即便人皇舍得,人皇璽和虎牙也會搞出很大的動靜。
尉天齊轉(zhuǎn)身離開了亭臺,此時他也終于理解為什么這里叫云根了,大概是前人以虎牙做比,說天下最奪目的那朵紫云的根源所在吧。
倒是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