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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饅頭

阿九又出去殺人了。

楚禾也不知道他究竟信了自已沒有,是否打算帶她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她只能一如既往的留在石洞內(nèi)等著他回來。

只不過這一次等的時間似乎比以往還要久。

楚禾幾次張望洞口,在洞口徘徊,卻也不見人影。

她心急如焚,“完了完了,他不會出事了吧。”

“楚禾?!?/p>

洞口外傳來了少年的聲音,這么多日子相處下來,對于楚禾而言分外熟悉。

她心中一喜,走到了洞口,“阿九!”

“楚禾?!?/p>

黑暗里還是只有這兩個字傳來。

楚禾腳步一頓。

外面的人似乎是等不到她,又在喚道:“楚禾,出來?!?/p>

“聽清楚了,楚禾,我不在這里的時候,你不能踏出石洞。”

她的腦海里再次回想起阿九以前說的話,那雙腳在洞內(nèi),無論如何也踏不出去。

“阿九?”

“我是阿九,楚禾,出來?!?/p>

楚禾心中疑慮更深,警惕的往后退了兩步,自然是不打算走出去。

破空聲忽然襲來,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條濕噠噠的長舌,只在呼吸之間卷上了楚禾的腰,再那么往回一帶,楚禾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呱!”

藍色螢蟲全都飛了出去,聚在楚禾身邊。

楚禾被懸在半空中,抬起頭一看,心臟差點驟停。

一只一人高的黃色蟾蜍,渾身都是令人感到惡心的疙瘩和粘液,它的舌頭十分之長,正是它卷著楚禾懸在空中。

蟾蜍的嘴角不停的流出口水,看樣子很想吃了她,只是因為有主人的命令,所以不敢妄自行動。

“蠱母,是我的了?!?/p>

蟾蜍頭上,坐著一道人影。

同樣的血色衣裳快要包漿了,同樣的凌亂雪色長發(fā),亂七八糟的糊了他一張臉,只能隱約看到長發(fā)之下那危險的紅色眼眸。

楚禾晃在空中,有種想吐的感覺,“阿……阿九?”

“阿七。”

他糾正了一下,便不再多與她說話,拍了拍蟾蜍的腦袋,說道:“小黃,回去?!?/p>

“呱!”

蟾蜍歡快的應了一聲,腦袋上托著少年,嘴里叼著女孩,一蹦一跳,在黑暗的通道里疾馳。

楚禾有所預感,自已被這個阿七帶回去,一定沒有好下場。

她在空中被晃來晃去,差點以為自已腰要斷了。

“阿九——救命!”

阿七坐在蟾蜍上不動如山,發(fā)絲飛舞,胡亂的糊在他的臉上,淡淡的瞥了眼叫喚的女人,他語氣冷漠。

“不用喊了,他正陷入死戰(zhàn),回不來。”

楚禾的聲音一頓,在這剎那,她第一個想的居然不是自已要怎么辦,而是阿九會不會真的回不來了。

他身上的傷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嚇人,卻從不會落下給她帶的饅頭。

楚禾抬起臉,“阿九怎么了?”

“被它們圍攻,這個時候,應該被分的差不多了吧?!?/p>

他說的“分”,是什么意思?

阿七的身形看起來與阿九一般無二,卻遠比阿九漠然,“那個蠢貨明明得了絕佳的煉蠱材料卻不用,反正他也要死了,與其浪費,倒不如給我煉成母蠱。”

“你說要把誰煉成母蠱?”

突如其來的聲音,隨著陰冷的腥風襲來的,是漫天的蟲鳴。

蟾蜍猛然間停住,舌頭被一把柳葉刀割斷,纏住的人墜落之時,一只手臂及時把人撈了過去。

阿七從蟾蜍頭上站起,微弱的藍色幽光里,他衣裳獵獵,抬手一揮之間,諸多飛蟲落地,卻還有更多的爬蟲藏在黑暗里對他虎視眈眈。

楚禾被人抱在懷里,抬起臉,欣喜雀躍,“阿九!”

下個瞬間,楚禾臉上神情一僵。

白發(fā)少年還是一身的血腥味,“滴答”的血聲,在空曠的地道里像是成了一曲喪鐘。

除了他抱著楚禾的那只手是完好的,另一半身子,血肉模糊。

楚禾愣了許久,“阿九……你的手呢?”

阿九瞥了一眼,并不在意,松開抱著楚禾的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染了血的油紙包塞進了她的懷里,“今天的食物?!?/p>

楚禾抓緊了油紙包,“你都這樣了還去搶食物!”

阿九被她吼了一句也有脾氣,“還不是因為你吃的多!”

楚禾也想嚷回去,但一看到他血流如注的半邊身子,什么話也憋不出來了。

阿七居高臨下,被忽視的感覺令他氣息更冷,“你身負重傷,打不過我?!?/p>

阿九站出來,擋住了楚禾,雖然身子已經(jīng)只血淋淋的剩下半邊,卻還是能勉力遮住楚禾的身影。

阿九嗤笑,“殺你,我用一半的力量就夠了。”

“狂妄。”

他們用的苗語交談,楚禾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卻能夠透過氣氛猜到一些。

她看著阿九那血肉模糊的身體,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她會是個累贅。

阿九回過頭, 抬起那只完好的手,一條小青蛇纏繞在他的腕間,頭顱朝著楚禾的方向,危險的吐出了猩紅的信子。

楚禾倉惶后退一步。

少年猶如血人,說道:“你跟著小青先走?!?/p>

楚禾神情微滯。

“如果……如果……小寶來了的話……”少年抿了抿唇,十分艱難,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之上,不過片刻,他收回目光,“算了,你先離開?!?/p>

她往前一步,“阿九。”

少年不看她,“別拖我后腿?!?/p>

楚禾步子停住。

小青蛇爬到了楚禾的肩頭,蹭了蹭楚禾的臉。

楚禾轉(zhuǎn)過身,順著有藍色螢蟲的方向跑了過去。

阿七說:“你贏不了我?!?/p>

“最起碼可以讓你給我陪葬。”

阿七:“你為了一個母蠱,要與我以命相搏,愚蠢。”

“她不是母蠱?!卑⒕庞蕊L往前,陰風撫過他的長發(fā),露出了染著血色的眉眼,究竟是血的顏色更艷,還是紅寶石般的眼更艷,已經(jīng)分辨不出。

“她是小寶的娘?!?/p>

兩個紅衣白發(fā)的少年目光撞在一起,埋伏在黑暗里的蠱蟲們洶涌而出,宛若獸潮,誓要吞噬彼此。

另一邊,楚禾不知道跑了多久,通道兩邊的石洞里,以前會偶爾出現(xiàn)的紅色眼睛都已消失不見,仿佛是暗示著這場屠殺即將結(jié)束。

她問小青蛇,“阿九會不會死?”

小青蛇點頭。

楚禾手里還抱著那包變形的饅頭,上面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又冷又硬,這要換做以前,她是絕對不會看這種本該扔在垃圾堆里的東西一眼。

可是這些時日,她全靠著這些血饅頭填飽肚子。

她撒的那些謊全是為了活命,那些謊言并非沒有破綻,僅僅是因為她仗著他不諳世事,才騙的他信了自已是他的未婚妻。

還信了……信了他們會有小寶那種鬼話。

楚禾的腳步越來越慢,直至最后徹底走不動了。

藍色螢蟲飛舞在她的周圍,為她提供光亮,指引著她往可以活命的方向逃去。

聰明的做法,當然是順著有光的方向跑。

但偏偏有時候她并不怎么聰明。

楚禾手里的東西掉落在地,回過身,她邁出了腳步。

她跑過一個個黑暗幽深的石洞,在幽暗的藍色微光里,與一道隱藏著而不起眼的紅色眼眸擦肩而過。

那是一道氣息與黑暗完全融合的身影。

黑色的彩繪儺面具遮蓋住了他的面容,濃密而柔順的白色長發(fā)墜至腳踝,女孩跑過去的微風拂了他的一縷發(fā)絲,勾住了衣服上的銀飾。

“叮當”一聲輕響,恍若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