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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中原女子,許是妖姬

“阿九,弟妹!”

方松鶴領著一群人沖了進來,上官歡喜,刀老三,桑朵與蒼硯,黑雁與白鴿夫妻,還有慕容昧翡都在。

他們在外面與蚩厭操控的門人經歷了一番惡戰(zhàn),都有負傷,比平日里還添了幾分狼狽。

楚禾抓著阿九的手,面露歡喜,“方大哥,還有大家都在!”

阿九唇角微動,輕輕的“嗯”了一聲。

方松鶴急著走過來,“阿九,你還好嗎?”

阿九拿出帕子擦了擦楚禾臉上蹭到的自已的血跡,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我很好。”

這條手帕有些眼熟。

方松鶴摸了摸懷里,果然,他帶著的手帕又不見了,不過他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事實上,他看到阿九渾身是血,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晚上,他被桑朵的藥香喚醒,第一眼見到的是自已手中的劍刺進了阿九的身體,他不知所措,僵在了原地。

還是阿九回眸,淡淡的說了句:“蠢貨,你還想捅我到什么時候?”

方松鶴下意識的拔出了劍,霎時間,少年單膝跪地,傷口血花飛濺。

旁邊是桑朵驚得跳起來,“你是傻了嗎?突然拔出利刃,是會大出血的?。 ?/p>

后來,是桑朵幫著阿九止了血,也多虧阿九的身體非同常人,這么嚴重的傷,他也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方松鶴意識到自已做了什么后,神色決然,“阿九,是我的錯,待救回弟妹,我便以死謝罪?!?/p>

阿九懶得理他,只站起還沒有恢復的身體,踉踉蹌蹌的照著藍色冥蟲指引的方向,急著去尋回自已的伴侶。

阿九向來習慣了孤軍奮戰(zhàn),并沒有會有人來幫助自已的認知,走出兩步后,他身體微歪,是方松鶴的手及時伸過來扶了他一把。

“我們一起去苗疆。”

在方松鶴身后,是苗疆回中原這一路來上認識的形形色色、吵吵鬧鬧的人。

他們都還年輕,所以便理所當然的愚蠢無知,不知道人人忌憚的苗疆有多危險,也不知道那個活了上百年的瘋子還有多少喪心病狂的手段。

他們只會拿著手中的兵刃,只以“朋友”與“道義”四字,便驅使著滿腔熱血上刀山,下火海。

心中一刀打開扇子搖搖,“你別這么看著我呀,我可不是因為你才去救人,你和楚姑娘敗壞了我的名聲,我必須要把她從苗疆帶回來,讓你和她為我正名才行?!?/p>

慕容昧翡抱著劍,冷聲道:“當初在滄海洲外的客棧里,身為邪祟的魚三娘讓我?guī)熜稚碡撝貍?,既然那個瘋子是創(chuàng)立云荒不朽城的人,我自然不能放過他?!?/p>

慕容昧心感動的撲過來,“師妹!”

慕容昧翡一腳踹過去,“滾!”

黑雁與白鴿倒是直白,眼里冒出了金錢的光芒。

“我們上次進了楚家的金庫?!?/p>

“還有好多金子沒有搬完呢!”

桑朵看向蒼硯,她道:“他害死了蒼硯的家人,殺了那么多人,蒼硯一定也很想報仇?!?/p>

“哎呀,你們就別磨蹭了!”蘇靈犀把手里的書一合,不耐煩的跳出來,“故事都快結局了,看不到結局,我半夜一定睡不著!”

話落,蘇靈犀追著一道已經遠去的紅衣身影跑了出去,“上官姐姐,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走!”

烏鴉無奈搖頭,跟了上去。

方松鶴往前一步,回過頭,道:“阿九,走吧,我們去苗疆,弟妹一定還在等著我們?!?/p>

方松鶴身側,是一道道堅韌挺拔的身影,他們口口聲聲都是有著自已的原因,而不是為了一個阿九,沒人提“赴死”二字,可每個人都清楚前路兇險。

陌生的情緒涌上心頭,阿九喉間發(fā)緊,望著那些各有“緣由”的身影,低低道了句:“多謝?!?/p>

從來不會說謝的少年,終是學會了道謝。

天之驕子齊聚一堂,蚩厭看著眼前一幕,竟覺得分外熟悉。

百年之前,苗疆大亂,蠱蟲即將侵襲四野之時,中原里也來了許多的人,可那時他們的到來卻與現在不同。

他們是為了更多的百姓,不得不向苗疆施壓,必須盡快安撫蠱池里陷入狂躁的蠱蟲,所以,她死了。

而現在,這些從中原而來的年輕人,竟然與阿九站在了同一陣線,為的不是逼殺,而是為了守護。

蚩厭忽然笑出了聲,極盡諷刺,“原來是我輸了啊,原來是我們輸了?。 ?/p>

他往后踉蹌幾步,干枯的皮膚碎片一點點墜落,失去活力而枯萎的血肉隱隱暴露,這個不久前還囂張肆意的人,如今卻是行將就木。

蚩厭笑夠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下來,灰暗無光的眼眸看著不遠處那個本該與自已很是相似的少年,動了動唇角,“我只是輸給了天意,卻并非輸給了你,從頭到尾,你也只是比我幸運而已?!?/p>

蚩厭道:“歸根結底,你和我沒什么不同?!?/p>

可與他截然不同的是,阿九身上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他身上散發(fā)的生機與活力,蓬勃得令人艷羨。

“我與你不一樣,你從來沒試著護住什么,而我,即使是拼盡全力,也不會讓想護的人走散。”

少年緊緊的握著女孩的手,縱使是手上染著的污血還在,即使是會弄臟她的手,他也絕對不會放手。

蚩厭目光輕動,身影輕輕搖晃。

是啊,他護住了什么呢?

他有了意識后第一眼見到的女孩,他沒有能攔得住她邁向死亡。

然后,他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讓她犧牲生命也要保護的人,也迎向了死亡。

他的心里一直掩藏著滔天的恨意與痛苦。

主人用血肉喂養(yǎng)了他,給了他身體。

女孩與他談天說地,嬉笑玩鬧,喚醒了他的神智。

于是,他有了生命。

是他們創(chuàng)造了他,所以他以為他們會永遠生活在一起,正如他們口中說的那些“以后”一樣,他們會帶著他去更多的地方,見更多的風景。

可是她跳進了蠱池,主人緊隨其后,選擇了與她赴死。

為什么他們都沒有回過頭看一眼呢?

他還在??!

不被選擇的他,就這樣被他們殘忍的遺棄在了孤獨的塵世里。

長久的歲月里,他已經忘了自已是否曾經后悔過,若是當初沒有做出把真相告知主人的選擇,是否一切都會有所轉機?

但他忘記了過去,混淆了自已的身份,只是想著讓“愛”的人回歸,那么一切都能恢復原樣。

但到頭來,一切都只是他的癡妄。

“我知道,你們都想殺我?!?/p>

他抬起渾濁的雙眼,半張臉上的皮膚已經全部掉落,恐怖的干枯又萎縮的血肉暴露在外,他卻感覺不到疼,更甚至扯出了一抹扭曲的笑容。

“我殺了那么多的人,毀了那么多的圓滿?!?/p>

“想要殺我的人,不計其數?!?/p>

“可我偏不讓你們如愿?!?/p>

他干澀的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笑聲,眼睛死死的看著眼前的人們,“該是我贏一回了?!?/p>

話音未落,他突然往后一仰,身體像片斷線的枯葉,朝著身后翻涌著血腥的蠱池墜去。

周遭的驚呼聲還沒響起,渾濁的蠱液瞬間漫過他的腳踝、腰腹,那些細小的蠱蟲循著活人的氣息,瘋了似的往他皮肉里鉆。

他好似回到了百年之前。

他抓不住主人的衣角,跟著他跌進蠱池,很努力的想要從蟲潮里找到主人的身體,卻什么都沒找到。

他想起來了,那時候的他是后悔的。

不,他不可能會后悔!

如今,被蠱蟲撕咬吞噬的他臉上卻沒半分痛苦,反而咧開嘴,露出個滲血的笑。

“我沒輸……我……沒……”

呢喃被蠱池的咕嘟聲吞沒,他最后一眼望向人群,眼底翻涌的恨意與痛苦徹底消散,只剩下一片空洞。

下一秒,紅色的蠱液便徹底將他淹沒,只余下一圈圈漣漪,很快又被新的泡沫覆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眾人走近池邊。

心中一刀忍著干嘔,“他死了嗎?”

黑雁臉色同樣難看,“不會再爬出來吧?”

白鴿惡心想吐,“要是他還能爬出來,那就真沒招了!”

上官歡喜看向旁邊的人,“桑朵姑娘,你認為呢?”

桑朵搖搖頭,“他的身軀本就到了極限,不可能再有機會從里面出來。”

她想起那位曾經給自已當過師父的老大夫,雖說他也是蚩厭偽裝的身份之一,但想起那些叫他師父的日子,心中還是有些茫然和惆悵。

也許是她的潛意識影響到了與她心意相通的傀儡,蒼硯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阿九……”方松鶴回頭,聲音戛然而止。

只因為剛剛還站在這里的少年與女孩,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月色中天,星羅密布。

少年白發(fā)紅眸,一身紅衣也不知是血液才染成了這般暗紅,銀飾叮當,應和著風聲,他背著女孩輕盈的身體,行走在夜風毒林之中,更如同是苗寨里傳說的會在半夜來搶女孩做新娘的惡鬼。

長老姍姍來遲,“少主,你終于回來了!”

又看少主背上背著一個中原女子,長老忽的想到了百年前,也是有一位少主帶回來了一個中原女子,那女子最后卻不知所蹤,那位少主繼承門主之位后,心性大變,手段尤其殘暴。

長老打了個哆嗦,邊觀察那女子,邊言真意切的道:“門主不知為何要求門人與中原人相殺,定是老糊涂了,還請少主早日坐上門主之位,奪權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們肯定是站在少主這邊,巫蠱門也需要少主主持大局……”

他幾次三番派人去找少主回來,勸人父子相殘,不過也是想漁翁得利,可他說的口都要干了,少年只有一個字回應。

“滾?!?/p>

“好嘞!”

長老腳步果斷一停,在地上打了個滾,才扶著一把老骨頭站了起來,不敢再追上去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音。

他這番舉止實在是太果斷,女子趴在少年肩頭,忍不住輕快的笑出了聲。

那少年忽然收斂了冰冷的氣息,與她親昵的蹭蹭臉,“好玩嗎?”

她的手輕輕的拭去他臉上的紅痕,嗓音雀躍,“好玩?!?/p>

于是,少年回頭,“再滾一個?!?/p>

長老臉色一陣黑一陣白。

中原女子許是妖姬,果然慣會迷惑人心。

百年之前也好,百年之后也好,只要苗疆少主一搭上他們,就沒有一個不是被迷得神魂顛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