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這話一出口,連袁馳羽自己都愣住了。
他明明只想氣氣她那個一副“離我妹妹遠(yuǎn)點”模樣的姐姐,怎么會莫名其妙說出這種瘋話來?
臺階上的水秀也愣住了,眨巴著大眼睛,用一種看傻子般的奇怪眼神看著他。
她那水靈靈的眼睛仿佛在說:你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我們很熟嗎?
水仙見狀,心中更是篤定這永寧侯行事輕浮,不靠譜。
水仙心想,她干脆把話說得更透些,徹底絕了他的念頭,也免得妹妹日后麻煩。
“侯爺說笑了。永寧侯府門第高貴,袁侯爺更是青年才俊,前途無量?!?/p>
“只是侯爺有所不知,我們家情況特殊,家母只有我們姐妹二人,舍妹水秀日后是要招贅女婿,繼承家業(yè),奉養(yǎng)父母親的?!?/p>
水仙開口拒絕,但抬了下侯府門第,以免觸怒這位紈绔,給妹妹帶來什么麻煩。
“高門侯府,怎會肯讓子弟入贅?此事絕無可能,侯爺還是莫要再開這等玩笑了。”
她本意是徹底劃清界限,沒想到袁馳羽被她這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一激。
再加上,剛才自己那句沒過腦子的話帶來的尷尬,一股莫名的沖動涌上心頭,竟然想都沒想,下意識脫口反駁:
“你們怎么知道小爺不肯入贅?”
話音落下,流蘇院門口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水仙愣住了。
水秀也瞪大了眼睛。
連袁馳羽自己都僵在了原地,恨不得把自己剛才那句話吞回去!
他……他剛才說了什么?入贅?!
水仙和水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疑惑。
這個永寧侯,怕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吧?
幸好,袁馳羽這個著名的紈绔子弟不是白當(dāng)?shù)?,臉皮可以說比城墻還厚。
如今即使尷尬到了極點,他還能用一種老子沒錯,你要是覺得奇怪就是你錯了的傲嬌目光,迎著姐妹兩人的質(zhì)疑。
袁馳羽狀似一切都沒發(fā)生,只說自己姑母還找他有事,便一甩月白錦袍,背脊挺直地離開了。
不過......
水秀好奇地湊到姐姐的身旁,“這個小侯爺......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同手同腳了啊?”
是的,袁馳羽離開的時候,走得那叫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同事同腳。
水仙倒是沒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只當(dāng)是京城最普通不過的那種紈绔少爺。
她擔(dān)心的是自家妹妹,水秀如今快十七歲了,容貌如清水出芙蓉般,水仙深知男人本性,知道身為貴妃之妹的水秀,如今在許多男人眼里肯定是貴妾的絕佳人選。
水仙深知后宮后宅爭斗的煩惱,她尊重妹妹的選擇,但心中還是不想讓她與人為妾。
水秀上前扶著懷孕的姐姐,姐妹兩個人相攜往里面走的時候,水仙便低聲問道:“你與那永寧侯是如何認(rèn)識的?”
水秀不瞞姐姐,她十分干凈利落地就將她和袁馳羽是如何在宮外偶然相遇的過程告訴了水仙。
水仙聽到水秀還對袁馳羽讓車夫駕駛馬車,濺了她新衣服一身泥點子的事情耿耿于懷,她便知道自己的妹妹還沒怎么長大,心中沒什么男女之情,這才放下心。
“以后若是見到他,離他遠(yuǎn)點?!?/p>
水秀連著點頭,她初見袁馳羽有多驚艷,之后便有多煩他。
紈绔什么的,她最討厭了!
姐妹兩個正說著話,外面的小太監(jiān)便通傳韻嬪娘娘來了。
聽到韻嬪兩個字,水秀沖著水仙使了個眼神,兩姐妹一句話都沒說,可多年的良好默契不是白搭的。
韻嬪被宮人迎了進(jìn)來,一見到水仙竟然也在流蘇院,連忙上前行禮。
“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沒想到娘娘也在此處,真是巧了?!?/p>
“臣妾想著江夫人和水秀姑娘初來乍到,怕宮中飲食不慣,特意又燉了些上好的血燕窩送來,給夫人和姑娘潤潤喉?!?/p>
她示意身后的宮女將食盒呈上。
水仙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食盒,臉上沒什么表情,只微微頷首:“韻嬪有心了?!?/p>
她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懷疑,這讓原本有些緊張的韻嬪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幸好,瑾貴妃似乎并未察覺什么。
水秀立刻上前,乖巧地接過食盒,臉上依舊是那副天真感激的模樣:“多謝韻嬪娘娘!”
“您真是太好了!我母親方才說有些乏了,正在內(nèi)室小憩,這燕窩我先拿去小廚房溫著,等母親醒了再喝,正好暖暖身子?!?/p>
韻嬪看著水秀這副毫無心機(jī)的樣子,心中那點因為水仙在場而產(chǎn)生的疑慮也徹底消散了。
雖然不過兩三天,但她早已認(rèn)定水秀是個容易拿捏的蠢丫頭,得了這等極品血燕,定然會迫不及待地享用,絕不會浪費。
于是她笑著點頭:“水秀姑娘真是孝順,自然是以夫人休息為重?!?/p>
水秀提著食盒,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韻嬪的注意力則回到了水仙身上,試圖找些話題攀談,水仙語氣淡淡的,讓韻嬪更加用心努力地尋找話題。
不一會兒,水秀又端著一個白瓷盤子走了出來,盤子里放著幾塊粉色的糕點,形狀不算特別規(guī)整,看起來是自家手工做的。
“韻嬪娘娘,您嘗嘗這個?”
水秀將盤子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自己試著做的桃花糕,比不上宮里的點心精致,但用的都是新鮮花瓣,味道還過得去。”
韻嬪低頭看去,只見那些桃花糕確實不如宮廷點心那般精致,有的邊緣甚至有些毛糙,有的表面油光似乎重了些。
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嫌棄,這等粗陋之物,也敢拿來待客?
然而,她卻看見瑾貴妃已經(jīng)自然地拿起一塊,小口品嘗起來,還微微點頭對水秀表示贊許。
韻嬪到了嘴邊的推拒之言只好咽了回去,她若此刻表現(xiàn)出嫌棄,豈不是打了瑾貴妃的臉?
她可還想維持著投誠的假象呢。
于是,韻嬪勉強(qiáng)笑了笑,伸手從盤子里挑了一塊距離自己最近,看起來賣相相對最好的桃花糕,象征性地吃了。
她卻沒有注意到,在她挑選點心時,水秀與水仙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正是姐妹倆早年為奴時觀察到的規(guī)律。
主子們挑選點心,雖然從無挑選,但永遠(yuǎn)只會挑走盤子里最完美的那一塊。
水秀故意將那些摻了料的桃花糕做得外表格外誘人,而將沒有加料的點心做得稍有瑕疵。
韻嬪自以為挑走了最好的一塊,卻不知那正是水秀為她精心準(zhǔn)備的。
水秀將她連日送來的那些燕窩濾出雜質(zhì),熬成濃稠的糊糊,一絲不差地揉進(jìn)了那塊點心的面粉里。
水秀在心中輕笑了下。
無論你在里面加了什么,如今都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
轉(zhuǎn)眼便到了慈寧宮壽宴當(dāng)日。
慈寧宮殿內(nèi)裝飾得富麗堂皇,用了上好的紅綢繞柱,一派喜慶祥和的氣氛。
江氏和水秀坐在較為靠后的女眷席位上,謹(jǐn)言慎行,低調(diào)用餐。
水秀更是牢記姐姐的叮囑,除了禮和宮特意送來的菜肴和酒水,其他一概不碰。
婉妃坐在離太后不遠(yuǎn)的位置,頻頻將目光投向江氏母女的方向,等待著預(yù)料中她們藥性發(fā)作,丑態(tài)百出的場面。
然而,眼看宴席過半,那兩人依舊安安靜靜地坐著,舉止得體,絲毫沒有異常。
太后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她安排的好戲遲遲沒有上演,這讓她心中既疑惑又有些不悅。
就在獻(xiàn)禮環(huán)節(jié)即將開始之時,異變突生!
坐在中后排的韻嬪,突然毫無征兆地晃了晃身子,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眼神變得迷離渙散,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直勾勾地盯住了太后寶座旁擺放著的一柄象征吉祥的白玉如意。
“那是……那是我的!”
韻嬪猛地站起身,指著那玉如意大喊,“我?guī)屯皴锬镒隽四敲炊嗍?!太后您答?yīng)過我的!只要事成,就晉臣妾的位份!這如意該是我的!”
她似是醉酒,說出的話也顯得凌亂,不過離得近了,還是能聽見。
婉妃的臉色瞬間白了,難以置信地盯著韻嬪。
她是瘋了嗎?!怎么突然說出這種瘋癲的話!
韻嬪卻好似看不見婉妃那邊投來的凌厲目光,竟然跌跌撞撞地沖向太后鳳座,伸手就要去搶那玉如意......
“攔住她!”太后又驚又怒,厲聲喝道。
旁邊的宮女太監(jiān)慌忙上前阻攔,韻嬪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整個人失去平衡,竟直直地朝著太后的鳳椅撞了過去。
太后慌張避讓,發(fā)鬢都散亂了些,儀態(tài)全無。
韻嬪不僅撞歪了鳳椅,更是將太后身后擺著的那只珍貴的萬壽無疆瓷瓶撞落在地,摔得粉碎!
“放肆!”
太后氣得渾身發(fā)抖,顧不上凌亂的發(fā)髻和吉服,顫著手指著癱倒在地,還在胡言亂語的韻嬪。
“來人!把這失心瘋的賤婦給哀家拖下去!”
韻嬪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了力氣,掙開前來相攔的侍衛(wèi),眼看著就要往一側(cè)的水仙那邊撲去。
昭衡帝距離水仙所坐的位置不算太遠(yuǎn),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起身大步來到水仙身旁,將她徹底護(hù)在了身后。
這個充滿保護(hù)意味的動作,清晰地落入了不遠(yuǎn)處皇后的眼中,她先是一怔,然后用錦帕捂著唇,劇烈地咳嗽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