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夫人看到水仙圓睜的眼睛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賤婢必然耍了什么花招!
她當(dāng)即嘶吼一聲,挽著袖子就朝著火光里的水仙撲了上去。
水仙不顧那燃著的火,隨手抓起一把身下的干草就朝著易夫人以及身后慢了半拍跟上的死士丟了過去。
別看那干草帶著火,可水仙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怎的,她剛才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
燃火的干草被擲去,嚇得易夫人下意識地矮身一躲。
她畢竟是生于世家,嫁進(jìn)世家的小姐夫人,只憑一腔怒火,可還是驅(qū)不散骨子里的那股柔弱勁。
在易夫人的身后,跟著三名死士。
水仙看到他們的時候,就粗略地?cái)?shù)了下人頭。
她心中了然,易興堯身邊本就不剩太多的死士,再加上昭衡帝的人好似一點(diǎn)點(diǎn)逼近了這邊,易興堯每次出去,帶的都是如今隊(duì)伍里幾乎九成的死士。
他嘴上說著愛她,可還是將自己的安??吹帽人闹靥?。
水仙期待著奇跡,但她已經(jīng)撂倒了兩個訓(xùn)練有素的死士已經(jīng)上天垂憐。
她幾乎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便輕易地被那三個死士摁在了地上。
易夫人氣喘吁吁地走上前來,“賤人,我要?dú)⒘四?!?/p>
說著,她就要去拿死士腰間別著的劍。
用力一抽,卻沒抽得動。
易夫人仔細(xì)一看,才看到被她抽劍的死士用一只手緊緊地攥著劍。
“夫人......將軍說要等他回來!”
死士只懂服從命令,盡管在腳邊的地上,還躺著他的兩位同僚。
但這個被拔劍的死士知道,若是水仙被易夫人用自己的劍砍死,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了。
他不怕死,怕的是主子的責(zé)罰。
自己做死士,家人都被捏在易興堯的手里。
他能保證他們超乎常人的富貴,也能讓他們一瞬間從天上摔在地上。
到時候砸的,定然要比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這兩位還凄慘得很、血肉模糊。
易夫人卻氣紅了眼睛,她沒有辦法,上去想要撲打水仙。
可手指才剛碰到水仙的衣襟,就被負(fù)責(zé)的死士扯得很遠(yuǎn)。
“你沒墮胎是不是!”
易夫人死死地盯著水仙圓滾滾的肚子,想起剛才她的痛苦,心中估計(jì)大半都是水仙演的!
她畢竟是生育過的婦人,深知別說生產(chǎn)了,光是一次小月份的流產(chǎn)都能讓一個女子元?dú)獯髠?/p>
水仙如今月份已大,若是真的流產(chǎn),怎會像這般好端端的。
除了臉色泛白以外,站坐自如。
水仙被死士捉住,她的心中反而安定了下來。
如今近距離看著易夫人眸底的怒火,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記憶深處的易夫人。
小時候,她曾經(jīng)以為易夫人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與自己總是伺候人的娘親不一樣,從來不用伺候人的易夫人,穿著的都是小時候的水仙見過的最華貴的衣裙,戴的都是水仙怎么也想象不出來的精致首飾。
水仙的娘親偶爾會說她、罵她,但凡水仙說話的聲音稍微大點(diǎn),步子邁得開一點(diǎn)。
娘親總是要親自領(lǐng)著她去易夫人面前檢討半天,在那個時候,娘親總是無端地緊張,而高坐在上首的易夫人卻一直是優(yōu)雅的、溫柔的。
那個時候的水仙,并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不過小孩子天生就與溫柔的人親近,她總覺得易夫人待她極好,她也打心底喜歡易夫人。
然而。
水仙想起那一碗碗,由易夫人身邊侍女親自送給她的甜湯。
當(dāng)時的她欣喜若狂,連父親母親都替她開心,覺得這是易夫人看重她才賞賜她的珍品。
誰知,那是一碗碗改變她體質(zhì)的湯藥!
她當(dāng)時才五歲?還是六歲?
原來,易夫人的溫柔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原來,易夫人的從容是源于底下人的犧牲!
上一世,易貴春將她凌虐致死,固然是她自始至終的天下第一號仇人。
可易夫人呢......如果她不曾改變她的體質(zhì),水仙的一生都會不一樣。
她......害了她一生!
“為什么!”
水仙咬著牙,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將質(zhì)問的話說了出來。
明明她什么前因后果都沒說,可一剎那,易夫人好似知道她想問什么。
易夫人被死士拉著,沒辦法傷害水仙,可再訓(xùn)練有素的死士,也擋不住易夫人出口的話。
“只因?yàn)槲铱梢??!?/p>
易夫人輕嗤一聲,看著水仙的目光里帶著對水仙徹頭徹尾的嘲笑。
她好似在笑水仙的天真,也好似在笑別的什么。
“就算易興堯還被你這個狐媚子蠱惑,你注定活不了多久了!”
易夫人快意地掃過水仙即將生產(chǎn)的肚子,水仙知道的,她何嘗不知?
水仙這一胎,生也是死,不生也是死!
易夫人只是遺憾,自己不能手刃面前這個,害死春兒的賤婢!
這時,站得距離洞口最近的死士好似聽到了什么動靜,他給同僚做出了個預(yù)警的手勢。
當(dāng)然水仙是看不懂的,她只能看到最后的三個死士均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神色。
下一秒,就看見一個東西被人從外面扔進(jìn)了山洞里。
那是個燃燒著的東西,丟進(jìn)山洞后還沒多久,就突然滅了。
白煙滾滾,頓時從那東西上冒了出來。
“小心有毒!”
死士喊了一句,竟然是先來掩住水仙、以及易夫人的口鼻。
水仙卻趁著這個突然發(fā)生的事件,趁著死士們的心被洞口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的一瞬,她好似突然生出了無邊的力氣,掙脫了身旁的死士跑進(jìn)了洞口處彌漫的白煙里。
易夫人見狀,“該死!”
她當(dāng)即也跟上水仙,速度極快的她不由分說地就拽住了水仙的袖口。
“我要?dú)⒘四悖 ?/p>
易夫人的心中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女兒的死、家族的覆滅,都讓她已經(jīng)沒了什么活下去的斗志。
如今能支撐她的,只有殺死水仙這一執(zhí)念!
可是,注定要讓她失望了。
有個身高不算高的男人,頭上蒙著層層疊疊的輕紗,似是在過濾那白煙,當(dāng)場就與易夫人交起手來。
甚至都不用一個回合,易夫人就被推到了地上。
緊接著死士也沖進(jìn)了白煙里,幸好從洞口方向的白煙又沖進(jìn)了幾個同樣蒙著輕紗面巾的人,其中一個纖瘦的男人,一把就隔著衣袖抓住了水仙的手腕,帶著她不由分說地往洞口的方向沖過去。
那白煙嗆人,水仙只覺得幾乎不能呼吸,完全是本能的反應(yīng)讓她胸膛起伏,勉強(qiáng)呼吸著。
直到遇到了新鮮空氣,水仙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淚都流了出來,足以得見那白煙的嗆人。
抓著她手腕出來的男人一掀開面巾,露出的竟是一張水仙無比熟悉的臉。
“小理子!”
水仙看到小理子的時候,瞬間都快哭出來了。
不,她已經(jīng)哭出來了,不過分不清是被白煙嗆的還是因多日擔(dān)驚受怕、驟然得見認(rèn)識人的欣慰。
“貴妃娘娘,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隨奴才來!”
四周是山林,小理子雖然擔(dān)心水仙的身體,但還是強(qiáng)行地將那擔(dān)心壓了下去,帶著她小心地在山林里穿梭。
小理子帶的是皇帝身邊的暗衛(wèi),如今圍在水仙身旁的簡單一數(shù)便有十余個。
這還沒算在遠(yuǎn)處盯梢的......
水仙還注意到,在山林間偶爾竄出來的,有幾個穿著鏢局服飾的男人。
他們看上去相較于皇家暗衛(wèi),更熟悉這片山林,偶爾冒出來一個給小理子指明下山的方向。
整個過程里,小理子都十分緊張,生怕易興堯的人再殺出來。
他不怕自己的安危,他怕的是不能將貴妃娘娘安全地護(hù)送回去。
幸好,小理子擔(dān)憂的事情并未發(fā)生。
水仙被小理子親手扶著,以極快的速度下了山,到了平整的空地的時候,水仙看到了那邊停了輛看上去沒什么特別的馬車。
“貴妃娘娘,奴才扶您上去。”
水仙沒多想,只當(dāng)是小理子或者是那長安鏢局安排的馬車。
畢竟她如今身懷雙胎,甚至接近臨盆,給她安排馬車是很正常的。
可當(dāng)水仙扶著小理子的手,登上那馬車的時候,一掀開簾子,與里面的男人對上視線的時候,水仙再一次流出淚來。
“皇上......臣妾......”
來人,竟是昭衡帝。
水仙在見到他的一刻,整個人心神劇震,她撲在昭衡帝的懷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流出淚來。
終于。
她安全了。
水仙心知,保護(hù)一國之君的力量,是絕對的。
見到昭衡帝代表的,是她真切地逃出了易興堯的魔爪!
昭衡帝看到身著普通平民的衣裙的水仙,心中也是震動。
她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渾身上下灰撲撲的不說,裙子、衣服、手上、甚至連臉頰上都沾著不知道誰的血跡,干涸在那里,襯得她的臉愈發(fā)慘白。
“仙兒......”
昭衡帝緊擁住她。
終于,他的內(nèi)心安定,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充斥在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的心中。
就在帝妃時隔多日終于重聚的時候,就在這時,從山林間飛出了一支羽箭,“錚”地釘在了馬車外面的橫梁上。
箭尾不住地顫動著,隱約能看到箭身上刻著一字。
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