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
不對。
放錯了頻道。
南州1號高老板聽不懂粵語歌。
重來一次:“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夜涼如水。
高鵬站在窗面俯瞰著霓虹閃爍的南州夜景。
心情無比沉重。
飛是肯定飛不起來,天空遼闊又有個卵用。
這如履薄冰的人生,履著履著就咔嚓一聲,腳下的薄冰突然破出個無情大窟窿,令人慌得一匹。
這一刻,高鵬感覺自已真的很像河馬。
因為河馬是世界上最尷尬的哺乳動物。
河馬哥不能在岸上待太久,待久了皮膚會干裂,然后死翹翹。
同時,它也不能在水里太囂張,因為它天生自帶不會游泳的技能,一旦誤入深水區(qū),搞不好就會淹死。
所以……
老子到底是水族還是陸族?
現(xiàn)在高鵬就糾結(jié)著這樣一個問題:說是陸族吧,自已又經(jīng)不起陽光的暴曬;說是水族吧,自已又不敢潛入深水區(qū)。
恒沙集團的王敏娟,穿著一身性感的睡衣從房里出來。
從后面摟住了高鵬的腰。
柔聲細語地問:“還在想趙連越被抓的事?”
“哪能不想……”
這美女的溫柔鄉(xiāng),也不能讓高鵬舒展眉頭。
高鵬扒開摟在腰間的玉手,轉(zhuǎn)身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點上一根煙,深深地吸了兩口,吐出來的仿佛不是煙霧,而是胸中悶氣。
王敏娟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她似笑非笑地勸高鵬:“高璐不是說了嗎?不是她下令炸的倉庫,是手下的人做事沒分寸。誰炸的就把誰抓起來,這有什么好愁的?!?/p>
“說得輕巧,林東凡這次來南州,擺明了是要查我們高家?!备啭i又悶悶地吸了兩口煙:“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會善罷甘休?!?/p>
“他的老丈人楚勁松,都已經(jīng)升遷了,他為什么還要趟南州的渾水?”王敏娟一臉疑惑之色。
這事,高鵬也反復(fù)思考過很多遍。
感覺這次應(yīng)該不是楚勁松想搞事情,因為楚勁松指揮不了反貪總局;這次應(yīng)該是上面想拿高家開刀,但高家也不過是個炮灰而已。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上面真正想動的人應(yīng)該是老領(lǐng)導(dǎo)鄒玉剛。
這都是海礦集團的國資侵吞案牽出來的禍端。
鑒于這件事牽涉太廣,不宜妄議上峰,高鵬也不方便跟王敏娟透露自已心里的真實猜想。
高鵬隨口評價:“林東凡也不過是別人手里的一把刀,那小子做事沖動、不計后果??偩职阉傻侥现輥?,就是想看他能不能亂拳打死老師傅。”
“你不是派了人去保護他嗎?找機會把他送走就行,一了百了?!?/p>
王敏娟想起自已當(dāng)初被林東凡逮捕時的情景。
心里也是郁恨叢生,若不是高鵬全力保她,她早就被判了死刑,現(xiàn)在根本就沒機會坐在這里縱享人生。
不過,高鵬對“送走林東凡”的事還是心存謹慎。
殺人容易善后難。
高鵬彈落末端的煙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說道:“不急,先看看林東凡能不能撬開趙連越的嘴?!?/p>
“如果不能殺,那就走正常程序?!蓖趺艟晏嶙h:“把潛逃在海外的尹秋紅抓回來,讓尹秋紅指控林東凡強奸、以及協(xié)助出逃?!?/p>
“……?。。 ?/p>
這事又戳到了高鵬的郁悶點。
早在去年的時候,高鵬就已經(jīng)密令蔣懷良,讓蔣懷良派人去追查尹秋紅的下落,并要求抓活的,務(wù)必把尹秋紅抓回國。
現(xiàn)在大半年過去了,連尹秋紅躲在哪個國家都沒查到。
尹秋紅也不愧是當(dāng)過公安領(lǐng)導(dǎo)的人。
反偵查能力不可謂不強。
高鵬道:“你們恒沙集團,在海外也有分公司,不缺財力和人力,幫忙查查尹秋紅的下落。”
“行,尹秋紅的事我來處理?!?/p>
對于高鵬,王敏娟現(xiàn)在可謂是忠心耿耿,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高鵬倒下,她也難逃一死,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王敏娟走到沙發(fā)后面。
幫高鵬揉捏著肩膀,同時再獻一策:“高書記,如果實在是找不到尹秋紅,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p>
“還有什么辦法?”高鵬問。
王敏娟笑道:“天下就沒有不愛美女的男人,只要找個資質(zhì)不錯的美女去投懷送抱,我就不信林東凡能坐懷不亂?!?/p>
高鵬笑道:“那豈不是便宜了那小子?”
“相比你我的前途,送她一個女人算不了什么?!闭f到這里,王敏娟又話鋒一轉(zhuǎn):“怕就怕送走了一個林東凡,反貪總局又會派別人來接他的班,咬著南州的事不撒手,到時,我們又得面臨新的麻煩。”
這話說到了高鵬的心坎里。
就算是解決掉了林東凡,這事終究還是治標不治本,因為問題的根源不在林東凡身上,而是在上面。
“你先去洗個澡?!?/p>
高鵬把煙屁股掐滅在煙灰盅。
起身回房。
關(guān)起門來撥打鄒玉剛的電話。
電話一通,高鵬立馬端起了虔誠的微笑:“老領(lǐng)導(dǎo),我是高鵬,這么晚打擾你,實在是事出緊急,迫不得已?!?/p>
“是不是反貪總局的人不給你面子?”電話里傳來一道深沉的聲音。
高鵬慚愧地回道:
“老領(lǐng)導(dǎo)高瞻遠矚,什么也瞞不過你。今天我親自去找了專案組的組長林東凡,那小子是個不知輕重的愣頭青。這一時半會,我還真拿他沒辦法?!?/p>
“別緊張,你們高家的天行集團,與海礦集團的業(yè)務(wù)合法合規(guī)。他們愛查,就讓他們?nèi)ゲ楹昧?。到時查不出侵吞國資的證據(jù),他們自然會敗退。”
“現(xiàn)在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
“那你擔(dān)心什么?”
“南州高新區(qū)的強盛石化,有個乙烯倉庫發(fā)生了爆炸事故,四死五傷。目前高新區(qū)的負責(zé)人趙連越,已經(jīng)被專案組帶走,我擔(dān)心趙連越會扛不住壓力。如果趙連越松了口,我妹妹高璐可能會有麻煩,到時后果不堪設(shè)想?!?/p>
“高鵬,做事要以大局為重,需要我教你?”
“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想叫我把專案組撤掉,中止調(diào)查,那我只能說你很天真。在撤不掉專案組的情況下,應(yīng)該怎么做,真需要我教你?”
“明白了,您早點休息,晚安?!?/p>
高鵬掛斷電話后,心情已經(jīng)跌入了萬丈深淵。
這通電話令他意識到了兩個問題:
一、想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那是不可能的!說白了,現(xiàn)在老領(lǐng)導(dǎo)鄒玉剛也處于一種被動局面。
二、要以大局為重!
而所謂的以大局為重,就是要懂得及時清除隱患,哪怕那個隱患是他的親妹妹高璐,該解決時也要解決掉,不能留著過年。
官場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