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凡被停職審查的消息,就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百越省反貪局的內(nèi)部激起了層層漣漪。
周一的早晨,局里的氣氛明顯有些不同。
辦公區(qū)內(nèi),原本忙碌的景象被一系列八卦聲音所取代。幾個平時就愛嚼舌根的老油條湊在茶水間,聊得興致勃勃。
“都聽說了沒?咱們林局這次栽了大跟頭,生活作風(fēng)問題,照片都傳到省紀委。”
“真的假的?平時看林局挺正派的啊?!?/p>
“正所謂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林局也是人,犯錯也是難免的。好像是在海珊辦案期間,跟涉案人員的女扯上了關(guān)系,并被人拍下了床照?!?/p>
“嘖嘖,這下懸了,只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p>
“我估摸著,主要是林局得罪的人太多。平時辦案不留余地,逮誰干誰,早晚得出事?!?/p>
……
議論聲在走廊里低低地回蕩,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和事不關(guān)已的冷漠。
就在這時。
簡思凝抱著一摞文件從走廊盡頭走來,面色冷峻到了極點,目光如紫電般掃過茶水間那幾個老油條。
“都很閑是嗎?”
從林東凡被變相停職的那一刻開始,簡思凝的情緒便不怎么穩(wěn)定,這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所有雜音。
她冷然追問:“手上的案子都結(jié)案了?線索都核實清楚了?還有工夫在這里議論領(lǐng)導(dǎo)的是非!”
“簡處,別上綱上線嘛,我們也不想看到林局倒臺。”一位人到中年的副科長,努力擠出一絲惋惜的樣子。
簡思凝正色凜然地訓(xùn)斥:“組織上對林局的調(diào)查,自有程序和結(jié)論。在正式通報沒有出來之前,任何猜測和流言,都是火上澆油!誰再讓我聽到有誰在背后亂嚼舌頭根子,別怪我不講情面!”
這冷冷的一聲警告,令在場各位噤若寒蟬。
當初,簡思凝是從總局空降到百越省反貪局,既不是正職領(lǐng)導(dǎo),在百越省也沒什么根基。
大家也不指望得到簡思凝的提攜。
但了個是,簡思凝給人的感覺是這樣:“姑奶奶我,雖然沒有提攜你們的實力!但是,讓你們升不上去卻是易如反掌的事!”
這種潛在的威懾力,懂事的人都懂。
現(xiàn)場這幾個老油條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一個個都低下頭作鳥獸散,整個辦公區(qū)瞬間又安靜下來。
但反貪局的氣氛卻比剛才更加凝重。
簡思凝用她自已的方式,暫時封住了大家的嘴,但她自已也深知,這背后的暗流,絕非幾句訓(xùn)斥所能平息。
而處于風(fēng)暴眼的林東凡,現(xiàn)在狀態(tài)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遞交完那份詳細檢查報告之后,林東凡并沒有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樣焦慮不安或消沉頹廢。
恰恰相反,卸下了工作重擔的凡爺,反而有種前所未的松弛感。
第二天上午,凡爺自駕三百公里,又回了海珊市,權(quán)當停職審查只是一段短暫的假期。
海面波光粼粼。
那艘大型的遠洋漁船——雅姿娘1號,像氣勢恢宏的軍艦一樣停泊在海面上,擺渡船在雅姿娘1號與碼頭之間來回穿梭。
林東凡以老同學(xué)敘舊的名義,邀請許繼軍登船參觀。
欣然應(yīng)約的許繼軍,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
兩人站在甲板上憑欄遠眺,海風(fēng)吹拂,談笑風(fēng)生,仿佛又回到了大學(xué)時代的友情歲月,都把劍拔弩張的“暗戰(zhàn)”斂藏在心底。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高手過招前的平靜。
“東凡,你這日子過得逍遙啊。”
許繼軍拍了拍光潔的欄桿,迎風(fēng)笑談:“百越省反貪局的局長,兼任正通資本的董事長。掌舵反腐利劍的同時,還經(jīng)營著一家實力雄厚的風(fēng)投集團。這政商兩界通吃的本事,放眼全國,也沒幾個人有你這魄力?!?/p>
這話里話外暗藏機鋒,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
所謂的“魄力”,諷刺的其實是“背景”,尋常人是不能既從政又從商,這不符合體制內(nèi)的規(guī)矩。
林東凡順著這種諷刺式的調(diào)侃基調(diào),自嘲地笑了笑:“老同學(xué),你就別挖苦我了,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被逼身兼多職?!?/p>
“誰逼你了?”許繼軍饒有興趣地笑問。
林東凡不假思索地回道:“去年成立正通資本,是為了拿下海珊市漁港新城這個項目,徹底清理海珊市的腐敗問題。公司有省國資委參股,并不是純粹的私企。我這個董事長,說白了只是替國資委管理國有資產(chǎn)?!?/p>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瞬間將敏感問題化解于無形,既點明了初衷,也強調(diào)了合規(guī)性,令許繼軍無縫可鉆。
這時,船長陳小漁又走了過來,緊隨其后的船員推著一輛餐車,上面擺放著精致的果盤和酒水。
十九歲的陳小漁,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有氣質(zhì)。
即便是穿著一身白色的船長制服,仍掩蓋不住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材,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英姿颯爽的特質(zhì)。
“你們聊了這么久,口不干啊?喝了點東西?!?/p>
在陳小漁的談笑間,船員已經(jīng)將餐廳推到林東凡和許繼軍面前。
許繼軍的目光在陳小漁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隨即轉(zhuǎn)向林東凡,笑容愈發(fā)意味深長:“東凡,你身邊真是美女如云。難怪你對停職的事一點也不在乎,這可比坐在機關(guān)大樓里看文件要舒服多了?!?/p>
又想試探我的人生方向?
想知道我會不會徹底放棄掙扎?
行吧!
既然你想我放棄掙扎,那我就陪你演出一戲。演技這玩意兒,哥們我又不是沒有。人生在世三萬天,誰不是在裝逼路上試深淺?
林東凡暗斂心緒。
端起一杯紅酒淺嘗一口,隨后眺望著風(fēng)起浪涌的大海,慢悠悠地笑談:“你說對了,當土豪確實比當局長要爽得多?!?/p>
“照你這意思,你是打算棄官從商?”許繼軍顯然很在意這個答案,目光一直盯著林東凡的表情反應(yīng)。
林東凡毫不掩飾自已的庸俗追求:“那歌里是怎么唱的來著?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愿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怕休,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
聊著聊著,凡爺真的放聲唱了起來。
雖然他的唱功一言難盡,十分考驗聽眾的心理承受能力,就連大海都在掀浪咆哮!但這并不妨礙他將逼格進行到底。
大抵是被這種豪情壯志給感染了,許繼軍也跟著唱了起來。
陳小漁左瞧瞧右瞧瞧,一臉懵逼,心里納悶不解:“這種老掉牙的歌,真的這種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