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部隊與海上救援隊展開聯(lián)合搜救行動，整整搜了一周，最終還是沒有搜到許繼軍的蹤跡。

一周后，專案組認定主犯許繼軍中槍墜海死亡。

結(jié)案報告上白紙黑字寫著：“許繼軍在控制人質(zhì)的過程中被狙擊手擊中，墜海后失蹤，推定死亡。”

對于反貪專案組來講，這并不是個理想結(jié)局。

在過去這些年，許繼軍以G先生的身份扮演政治掮客的角色，曾協(xié)助許多應(yīng)判死刑的貪官潛逃境外。

許繼軍一死，不利于反貪局展開追逃行動。

結(jié)案當晚，海珊市公安局的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專案組正在做最后的工作交接，明天一早就要撤離。

陳少康獨自坐在角落里，反復翻看現(xiàn)場勘查報告，眉頭越皺越緊。

“彭組長，借一步說話?！?/p>

陳少康拉住正要離開的彭天華，兩人走到僻靜的消防通道，這地方?jīng)]有閑雜人等。

“陳處，還有事？”

彭天華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晚上十點，忙到現(xiàn)在連晚飯都還沒吃。

從開會到散會，今天陳少康一直在糾結(jié)要不要做個“掃興”的人，直到這一點，他依舊有點猶豫。

他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上一口。

最終還是拋出了心中疑問：“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中槍墜海，其實是許繼軍的金蟬脫殼之計。”

“你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彭天華疑惑地望著陳少康。

心想你丫的結(jié)案之前不吱聲，現(xiàn)在都辦完交接了，你突然來這么一出，你是想打我的臉？還是想打林東凡的臉？

難怪林局說你的上限就是副處。

缺心眼啊你！

看在相識一場的面子上，彭天華又善意地提醒了陳少康一句：“陳處，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案了，有些事可不能瞎說?！?/p>

“我知道，可這案子真的有疑點。”

陳少康悶吸一口煙，還是從前那副不怎么招人待見的較真樣，遇事一根筋通到底，都不帶拐彎的。

他也不看看彭天華的臉色。

自顧自地分析著：

“主要有兩個疑點。

第一、甲板周圍都有護欄，在正常情況下，就算中槍也不會墜海。狙擊槍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把人打得沖破護欄……”

不等陳少康說完。

彭天華道：“甲板的左右兩側(cè)都有活動欄柵，靠岸時用來釋放舷梯所用。案發(fā)時，活動欄柵處于打開狀態(tài)，等于沒有護欄。而許繼軍，當時恰好站在沒有護欄的那個位置，被威脅巨大的狙擊槍擊中，墜海很正常?！?/p>

“問題就在這里?！标惿倏档溃骸爱敃r船在海上，準備起航的狀態(tài)，甲板上的活動欄柵應(yīng)該處于關(guān)閉狀態(tài)才對，為什么會被人打開？”

“船上的大部分員都被趕下了船，當時，船上沒人處理這些細節(jié)?！迸硖烊A解釋道。

陳少康搖了搖頭：“不對勁，那么大的船，甲板上的空間那么大。許繼軍挾持人質(zhì)時，那么多地方不站，為什么偏偏要站在一個沒有護欄的危險地帶？這違背了成年人的安全常識，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站在那個地方……”

“當時警匪對峙，形勢逼人。許繼軍面臨著警方的圍剿，神經(jīng)緊繃，哪顧得上這么多細節(jié)？當時他走到?jīng)]護欄的地方，也許只是巧合?！?/p>

彭天華試圖用推理邏輯，合情合理地讓陳少康停止質(zhì)疑。

結(jié)果沒個卵用。

陳少康越聊來越來勁：“許繼軍是什么人？他可是G先生，什么大場面沒見過？我感覺他不太可能自亂陣?！?/p>

頓言片刻。

陳少康又繼續(xù)分析：“還有第二個疑點。案發(fā)當天，林局曾在現(xiàn)場下達明確的指令，沒有他的命令，不許擅自開槍。狙擊手，為什么要冒著違抗命令的風險開槍？許繼軍跟狙擊手無怨無仇，這事很蹊蹺……”

聽到這里，彭天華已經(jīng)頭皮發(fā)麻。

媽的，老子上一秒才結(jié)案，你下一秒就跳出來挑刺，還挑得這么合理！這是不想讓老子睡個安穩(wěn)覺啊。

沒等彭天華想好怎么堵死這個偵查漏洞。

陳少康又道：“我嚴重懷疑，中槍墜海，是許繼軍事先布下的一個局。當天晚上，在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也許有人暗中接應(yīng)許繼軍。這也是海警和海上救援隊打撈七天都撈不到尸的主要原因，因為許繼軍根本就沒有死?！?/p>

“……?。?！”

彭天華感覺自已的頭皮都快要炸裂了，心里怨罵：你大爺?shù)?，早不挑刺晚不挑刺，偏偏要在老子結(jié)案了之后跳出來挑刺。

扎心了老鐵！

老子還指望拿著結(jié)案報告回去請功，抱著林局的大粗腿平個步青個云，這回完犢子了，平步青云怕是沒機會。

彭天華郁悶地問陳少康：“你有沒有跟林局匯報這些疑點？”

陳少康搖了搖頭，緩吸一口煙，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沒有?！迸硖烊A頓時有點冒火。

彭天華問：“雖然專案組的組長是我，但掌舵的人是林局。你為什么不去跟他匯報，跑來扎我的心？”

“這不是沒證據(jù)嘛，我也是瞎猜?！标惿倏滴弦豢跓煟值溃骸斑€有，現(xiàn)在我也摸不準林局是想結(jié)案還是不想結(jié)案，只能找你?！?/p>

“現(xiàn)在不是想不想結(jié)案的問題，而是已經(jīng)結(jié)案。”

彭天華哭笑不得地望著陳少康，心想你丫的倒是有點小聰明，還知道自已只是在無憑無據(jù)地瞎猜。

其實更重要的一個疑點是：

在這件事情上，真的只有你陳少康一個人捕捉到了漏洞？在這件事情上，會不會是有人想揣著明白裝糊涂？

如果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那“副處”真的就是你陳少康的人生頂點。

彭天華鄭重其事地勸道：“陳處，我不否認你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刑警。但你翻林局拍板的案子，這多少有點糊涂?！?/p>

“有疑點還不能說？”陳少康一臉迷糊。

彭天華重重地拍了兩下陳少康的肩膀：“能講，當然能講，我們辦案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我的意思是說，質(zhì)疑也要講證據(jù)。如果沒證據(jù)支持，光顧著叭啦叭啦亂講。那就屬于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沒事找抽?！?/p>

“好吧，我懂了，我閉嘴。”

這回陳少康是真的悟了，因為他從彭天華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怒火，不難看出來，彭天華是真想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