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在這兒愁腸百結(jié),李玄堯那邊卻是氣定神閑。
他臉上無甚表情,專注于棋局上,似是并不擔(dān)心此事,唯有一身冷冽沉郁的氣場,昭示著他心緒不佳。
不必多問,穆珩也知曉李玄堯這般是為何。
想了想,自己也有幾日未能去看徐菀舒了,心里頭便惦念得很。
“我......”
“不,草民!”
“草民今日想出趟宮,去看看我家夫人,夜里就不回宮住了?!?/p>
李玄堯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微微頷首給了回應(yīng)。
得了準(zhǔn)允,穆珩便再沒心思在這里陪他下棋,象征性地坐了片刻,便取下面皮,換了身東宮侍衛(wèi)的衣服,急匆匆地出了宮。
待穆珩走后,曹公公在旁小聲問李玄堯。
“徐小娘子的事兒,殿下不打算告訴穆大公子嗎?”
“這穆大公子今日若是發(fā)現(xiàn)人沒了,還不知得急成什么樣兒呢?!?/p>
李玄堯就像沒聽到似的,又像是沒心似的,對曹公公的擔(dān)憂也仍無任何的回應(yīng)。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局上,明明沒戴面具,卻像是戴了副假面似的,臉上沒有喜怒哀樂。
不多時,谷豐和谷羽等人提著九個頗為神秘的東西進了書房。
四四方方的,外面都罩著一層黑色的布。
里面偶爾還會發(fā)出怪異的聲響。
“殿下,您要的,屬下尋來了,白色的難尋,費了好幾日的功夫這才湊齊。”
言畢,谷羽等人陸續(xù)掀起那九塊黑布,亮出九個鐵籠子來。
而九個鐵籠子里則各自關(guān)了一只白狐貍。
李玄堯的視線終于從棋盤上移開,看向那九個籠子。
九只白狐貍受了驚,紛紛在籠子里做出防御攻擊的姿勢,對他呲牙咧嘴地叫著。
一時之間,書房內(nèi)除了熏香也壓不住的狐騷味外,便是此起彼伏的狐叫聲。
曹公公不禁好奇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利用這九只狐貍?”
李玄堯端著不露喜怒的神仙臉,眼神幽深莫測。
他轉(zhuǎn)頭從棋盒里抓起九顆白子,隨意往棋盤上一撒,九子四散,打散了一盤尚未定下勝負(fù)的棋局。
黑白子混雜一片,棋子接連落地,發(fā)出清脆好聽的聲響。
急促的腳步臨近,一名宮婢立馬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棋子,又分別放回黑白棋盒里。
而一只又白又嫩的小胖手,又抓起一把黑棋,抖了抖手,咿呀咿呀地叫著,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將棋子胡亂地往棋盤上扔去。
“哎呦,本宮的小祖宗,這棋可不是這么下的。”
惠貴妃將李錚那才滿兩歲大的長子,從棋盤旁抱起,拿起一個小老虎塞到了小胖手里。
“來,來,來,祖母陪你玩......小老斧!”
哄了一會兒,惠貴妃身旁的老太監(jiān)趙公公躬著身,碎步走了進來,而趙公公身后還跟著個小太監(jiān)。
那小太監(jiān)的懷里則抱著一只貓。
趙公公道:“貴妃娘娘,奴才讓人在外面尋了只異瞳貓來,請貴妃娘娘過目?!?/p>
惠貴妃將小皇孫遞給了一旁的宮婢,手搭著憑幾倚坐著,眸眼清冷地朝那小太監(jiān)的懷里瞧去。
看了后,惠貴妃眉頭緊鎖,甚是不悅。
“黑貓?”
趙公公尖聲細(xì)語地拖著長音道:“娘娘,別看這是只黑貓,可這雙色貓眼卻是滿城難尋的?!?/p>
惠貴妃感到額角突突跳,臉上只差寫上“不滿意”三個字。
“還記得那穆良媛是怎么說的嗎?”她問。
趙公公想了想,答道:“太子的左眼是水藍(lán)色的,右眼是深褐色的?!?/p>
“對啊。”
惠貴妃語調(diào)冷聲嗔怪:“那你看看,這只貓呢?”
“一只眼睛是綠色的,一只是米黃色的,這對得上嗎?”
“再者說,這貓是要當(dāng)成貓妖,在夜里拿到宮外裝妖弄鬼嚇唬人的,三更半夜的,它長這么黑,你是想讓城中百姓就看兩團鬼火飄嗎?”
趙公公露出一臉難色,不由地叫起苦來。
“可……貴妃娘娘,這整個京城都尋了個遍,真真是找不到像太子的那種白貓。”
惠貴妃云淡風(fēng)輕道:“法子總是人想的,京城里找不到,就多派些人手到京城外面找,本宮難道還缺銀子不成?”
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
趙公公有苦難言,只能狗哈哈地硬著頭皮應(yīng)下。
“貴妃娘娘教訓(xùn)的是,奴才馬上就去辦?!?/p>
但趙公公并未馬上離開,而是將一封書信雙手呈給了惠貴妃。
“貴妃娘娘,十殿下的信到了?!?/p>
“來送信的說,十殿下已經(jīng)平安到了東營,另外讓那人傳了個口信,說新收的那位......小娘子還不肯松口?!?/p>
“說是一定要在收到良籍,看到之前談好的田莊、商鋪和宅院的地契后,才肯開口?!?/p>
惠貴妃陰惻惻地冷哼了一聲。
“她算個什么東西,小小年紀(jì),竟敢跟本宮談條件?!?/p>
“就先由著她吧,催人快點把良籍辦好,連帶著那些地契一起送到東營,務(wù)必趕在太子登基前,讓她說出那個大秘密來。”
“如此,才好一錘子下去,錘得太子翻不了身?!?/p>
......
穆珩買了一堆的東西來到那座偏僻的宅子,還帶了徐菀舒最愛吃的酥油鮑螺和栗子糕。
本是滿心歡喜來的,在空蕩蕩的宅院里喚了好幾聲“舒兒”后,手里提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舒兒!”
穆珩開始在整個院子里四下瘋找。
寢房、書房......
皆不見徐菀舒的身影,連她的衣物首飾也沒了影子。
安排的管家不見了,買來伺候徐菀舒的婢女婆子也不見了。
整個宅子里的人,就像突然蒸發(fā)了一般,沒了蹤影。
穆珩站在院子里,環(huán)顧四周。
天與地仿佛在打轉(zhuǎn)一般,讓人頭暈?zāi)垦#H徊恢较颉?/p>
他的舒兒會去了哪兒?
穆珩相信,他的舒兒沒理由帶著孩子,一聲不吱地離開他。
會是誰把她帶走了?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穆珩能想到只有三個人。
父親、衡帝和太子。
可李玄堯的為人,穆珩再清楚不過。
他狠歸狠,卻斷不會拿婦孺來威脅人。
至于衡帝和父親……
可正值李玄堯登基的關(guān)鍵時刻,衡帝也絕不會走此險棋,抓走徐菀舒來威脅操控他。
畢竟,在江山面前,女人絕不是一個可以拿捏對方的好把柄。
忍痛割愛,美人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
穆珩能懷疑的人便只剩穆元雄了。
這宅子是父親買下的,管家也是父親安排的,若衡帝和太子并未安排人暗中跟蹤,便只有父親知曉徐菀舒藏在這里。
思及至此,穆珩丟下那一地的東西,怒氣沖沖地朝穆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