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攻下的西延城,城都還沒逛一圈兒呢,豈能再讓大周人奪回去。
西燕的那位將軍一著急,便高聲下令。
“把城門關(guān)上,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p>
程徹偷偷乜了他一眼,眼神輕蔑。
只聽西燕的部將喏聲提醒。
“將軍,您忘了,咱們是撞城門進(jìn)來的,那城門都壞了,關(guān)也關(guān)不上了啊?!?/p>
“現(xiàn)在修門也來不及了。”
六七萬的兵馬直接對抗二十萬來勢洶洶的大周軍?
如此壓倒性的兵力優(yōu)勢,結(jié)果可想而知。
而很多事也不是逞能便可以的。
若是對方來的是十萬兵馬,拼一拼,搏一搏,尚有贏的可能性。
二十萬......
城門都關(guān)不上。
怪只怪這援軍來得太及時。
程徹話不說一句,抱著被大氅遮蓋住的江箐珂,轉(zhuǎn)身帶兵就走。
西燕的將軍見他走得干脆,站在原地斟酌了片刻,最后也不甘地?fù)]手下令,立即帶兵撤離。
那幾個西燕的兵將提起脫到一半的褲子,看向被白隱死死護(hù)在身下的江箐瑤。
本想將其帶回去玩?zhèn)€新鮮的,卻聽馬蹄聲如滾雷而來,只能灰溜溜地跟著隊伍也逃了。
江箐瑤撐身坐起,將白隱抱在懷里。
“白隱?!?/p>
顫抖的手伸向白隱的頭,卻懸在半空,不敢觸碰。
墨發(fā)中滲出的鮮血順著白隱的面頰流淌,染紅了那半張冠玉之面。
“白隱......”
江箐瑤不停地哭喚著他。
白隱似有所聞,緩緩睜眼。
長有薄繭的手抬起,在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時,留下溫燙且粗糙的觸感。
“別哭。”
“好好......活著,把翊安,撫養(yǎng)長大......”
白隱吃力地喘了口氣,又道:“欠你的,下輩子還。”
江箐瑤搖頭,撫著白隱的臉哭得泣不成聲。
“不要?!?/p>
“我就要你這輩子還?!?/p>
“我要你活著,自己教翊安讀書習(xí)字,然后跟你一樣,以后也考個探花郎回來,然后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如雷的馬蹄聲壓著她的哭聲漸近,最后在江箐瑤的身側(cè)停歇。
江箐瑤抬頭望去。
淚水雖朦朧了視線,卻無法淡化那抹鮮紅。
“阿兄?!?/p>
“怎么辦,白隱要死了?!?/p>
“可他欠我的,還沒還清呢?!?/p>
江止翻身下馬,看著江箐瑤的模樣亦是心揪著疼。
盡管她身上裹著白隱的衣袍,可那衣袍再大也無法遮掩她身上的狼狽。
紅色披風(fēng)扯下,在朝陽之下鼓風(fēng)展開,然后落在江箐瑤的身上,從前面把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看了眼她懷里的雙眼緊闔且渾身是血的白隱,江止同趙暮四下令。
“快把他們送回將軍府,找軍中大夫瞧瞧?!?/p>
另一邊,李玄堯早已經(jīng)迫不急地翻身下馬,立刻下令,命谷豐帶人四下尋找江箐珂的影子。
“江箐珂呢?”
“她在哪兒?”
李玄堯抓到個江家軍便問。
可許多江家軍都已是半死不活之態(tài),剛剛還被當(dāng)成戰(zhàn)俘捆在一起等著被活埋,根本無人注意到江箐珂。
把江箐瑤抱上馬車時,江止急聲問她:“你阿姐呢?”
那功夫險些被人輪奸玷污,江箐瑤哪有余力去顧及江箐珂。
她緊著搖頭,哭得梨花帶雨。
“我知道阿姐昨日一直帶兵守在正門的城墻上?!?/p>
“也不知道阿姐是否還活著?!?/p>
聞聲,江止便跳下馬車,朝著李玄堯吹了個口哨,朝正門城墻上指了指。
高高的城墻上,寒風(fēng)刮著角落里的積雪卷地而過,冷寂而蕭瑟。
除了幾具或躺或坐的男子尸體外,便僅剩一面躺在地上的江家軍旗,左找右看,根本不見江箐珂的身影。
江止撿起軍旗插在墻縫之中,放眼眺望遠(yuǎn)方。
只見敵軍正在朝西邊的地平線飛馳而去。
鋒銳的眸光透著焦急,李玄堯轉(zhuǎn)身欲要沖下城墻,正巧曹公公急匆匆跑上來稟報。
“主君,城門口的尸體里發(fā)現(xiàn)個還喘氣兒的江家軍,那人說他瞧見西齊少將軍在帶兵撤離時,懷里好像抱著個人,但是用大氅罩著,也沒看到那人的臉。”
江止一聽,罵了聲“操”字,然后又補了句。
“程徹這個鱉孫子?!?/p>
無須多言,李玄堯立即疾步?jīng)_下城墻,幾個箭步,躍上馬背,叫上谷豐帶領(lǐng)一隊兵馬,與他前去追趕敵軍。
江止亦是擔(dān)心江箐珂的安危,匆匆吩咐趙暮四留下善后守城。
跳上馬背,他叫了一隊重騎兵,趕著去追早已沖出城門的李玄堯。
西延的冬風(fēng)比京城的冷冽許多,打在臉上像是在挨刀子。
如江箐珂在那些個夜里同他低聲所言的一樣,西延城外一馬平川,先是一望無際的平野,然后是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群山。
在這里騎馬時,連風(fēng)都是自由的。
李玄堯終于如愿來到了江箐珂長大的地方,卻無暇品味她看到大的景色,感受她呼吸過的空氣。
腦子里一片空白,雙色的眼瞳里只有遠(yuǎn)處那黑壓壓的兵馬。
鞭子一揮再揮,可連夜兼程的馬卻漸入疲態(tài)。
跑了沒多遠(yuǎn),馬腿一軟,摔倒在地,連帶著李玄堯也被甩進(jìn)了雪地中。
適逢江止騎馬追上,手指搭在唇邊打了個口哨。
李玄堯從雪中爬起,伸手朝江止迎去。
待駿馬從他身側(cè)經(jīng)過時,江止雙腿緊夾馬腹,上身傾斜。
兩只左手在半空中擊掌緊握,江止用力一拉,李玄堯敏捷躍上馬背,穩(wěn)穩(wěn)坐在江止身后。
無暇顧及別扭與否,兩人就這么同乘一馬,趕著去追敵軍。
追他的小滿,追他的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