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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不夠

喜姑向祁照月遞了個眼神。

祁照月深吸一口氣,指甲掐得掌心生疼,面上卻勉強維持著儀態(tài)。

她揚聲道:“來人!拉簾?!?/p>

傅簡堂手中折扇搖搖。

拉簾?那就不好玩了。

“公主殿下?!彼朴崎_口,帶著幾分閑適。

“只是驗看有無夾帶物件,又不是脫衣搜檢,何須大費周章拉簾?”

白浩才坐下,又“騰”地站起來:“傅簡堂!你別得寸進尺!”

祁照月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喜姑可是她貼身宮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搜身,這是打誰的臉呢?

她正要開口,便聽傅簡堂道:“不過是兩個宮人,例徇搜身罷了,又或者……”

他將扇尖對向自己,裝作恍然大悟:“公主信不過旁人,要本官來搜?”

“嘶……”他皺了眉頭想,“男女有別,不太好吧?”

“傅簡堂!”白浩警告地低吼道。

一旁的喜姑,卻在此刻微微躬身。

“殿下,無妨的?!?/p>

她抬眼,目光坦然迎上傅簡堂:“奴婢身正不怕影子斜?!?/p>

傅簡堂唇角勾起:“還是喜姑姑明事理?!?/p>

語氣帶著幾分贊許,又似別有深意。

婆子上前,對著喜姑與宮女一拜,道了一聲“得罪”。

滿廳男子,自覺地側(cè)過身去。

畢竟是女子搜身,非禮勿視。

白浩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傅大人,收起你那京兆府尹的派頭,別在殿下面前礙眼。”

傅簡堂手中折扇搖搖,臉上笑意更深:“謝白大人夸獎?!?/p>

白浩臉皮一抽。

他夸他什么了?!

凌曦低著頭,忍著笑。

傅簡堂偶爾處事,不得不說,有點抽象,有點賤。

帳內(nèi)一時安靜。

只余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婆子先是搜了宮女。

她搜得仔細,從頭到腳寸寸摸過。

然后又搜了喜姑,突然“啊”了一聲。

唰!

所有目光,齊齊釘死在她的身上。

凌曦心頭一跳。

搜到了?

婆子舉起手中之物:“可,可是這個?”

眾人視線,瞬間聚焦在她的指尖。

戒身金燦。

上面嵌著一顆渾圓的珠子,濃郁的金黃色澤,飽滿瑩潤。

與祁照月發(fā)髻上那枚,別無二致!

全場,死寂。

傅簡堂調(diào)笑道:“哦?身正不怕影子斜?”

宮女上前接過戒指,用帕子擦了,這才遞給祁照月。

祁照月心中一沉,確是南洲金珠。

“殿下!”喜姑重重地跪了下去,猛地指向凌曦,“是她!一定是凌曦栽贓陷害!”

“定是她見金珠失竊之事敗露,自覺窮途末路,趁著方才搜身時,偷偷塞到奴婢身上的!”

目光淬毒般,死死盯向凌曦。

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撕了她!

凌曦眉頭微蹙。

這時候還不忘再反咬一口,定要將此事硬按在她頭上是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彼蠈Ψ匠匀说哪抗?。

“難道公主身邊的掌事姑姑,能跳過大恒律直接定人罪責(zé)么?”

“放肆!”祁照月猛地一拍桌案,直指凌曦鼻。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置喙本宮的人?!”

“殿下!”沈晏的聲音驟然響起,目光迎上祁照月,“依大恒律,無證,便無罪。”

聲音不高,卻含著一股子冰碴子味。

花廳內(nèi)眾人齊齊瑟縮了一下脖子。

大氣不敢喘一口。

程及玉端著茶盞的手都幾不可察地抖了抖。

祁照月胸口劇烈起伏。

她的晏哥哥,居然向著這個賤人!

方才南洲金珠遺失時都不見他如此焦急為自己尋找,如今卻為這個賤人重聲斥自己?

怒火燒得她幾乎失去理智:“證據(jù)?!還要什么證據(jù)!”

目光如刀,剮向凌曦。

“定是方才宮女珠玉散落,這姓凌的假意幫忙撿拾,趁機偷藏了金珠!”

“況且,喜姑只搜過她一人!不是她,還能是誰?!”

“哦?”一道略帶玩味的聲音響起。

傅簡堂挑高了眉峰:“本官便有幾句話想問這位宮人?!?/p>

他折扇尖兒一轉(zhuǎn),指向?qū)m女。

“你先前說,在船艙內(nèi)撞倒了凌姑娘,爾后起身一同撿拾珠玉。”

他聲音依舊閑適,眼底卻銳利如鷹隼。

“本官問你,當時可曾當場清點過匣中物件,可有遺失?”

宮女身子一抖,冷汗早已浸濕了后背的衣料。

“回、回大人……并、并未……”

她當時只想快些完成公主交代的差事,那金珠就攥在手心里,并未放在匣中。

程及玉嗤笑一聲。

他端著茶盞,慢悠悠地撇了撇浮沫:“攬月宮的人辦事,竟如此毛躁?”

祁照月狠狠剜了程及玉一眼。

程及玉渾不在意地聳聳肩。

他爹可是侯爺,姑姑是當今皇后,他不怕。

傅簡堂仿佛沒聽見他們的交鋒,手中折扇輕敲掌心。

“既未當場清點,喜姑姑又是如何篤定,金珠是在宮人撞上凌姑娘之后,才遺失的呢?”

喜姑嘴唇翕動。

她張口欲言,卻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傅簡堂繼續(xù)道:“方才本官聽幾位姑娘閑聊?!?/p>

“這位宮人,可是將在場所有姑娘,都仔仔細細搜了個一遍?!?/p>

“若金珠當真在凌姑娘身上,這位宮人第一回搜查時……”

他拖長了尾音,視線在瑟瑟發(fā)抖的宮女和面色慘白的喜姑之間逡巡。

“又為何——沒、有、搜、出、來、呢?”

“況且若凌姑娘想嫁禍,將金珠放到這位宮人身上最是合適?!?/p>

“畢竟,她可不知會被喜姑姑搜第二回?!?/p>

若非場合不對,凌曦便要為傅簡堂的這番話鼓個掌。

真是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那被扇尖指著的宮女,早已是汗如雨下,搖搖欲墜。

對啊。

這話在理!

底下嗡嗡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誰人不知……殿下心儀沈大人……”

“莫不是瞧這位凌……”

“噓——”

祁照月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胸口都要氣炸了!

她狠狠一記眼刀掃過去。

方才還交頭接耳的貴女們,此刻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

喜姑心念電轉(zhuǎn)。

今日有沈晏和傅簡堂在,怕是動不了這凌曦。

不如……退一步,先保全自身要緊!

“罷了罷了!”白浩笑著站了出來,打著圓場。

他臉上堆著笑,沖祁照月道:“殿下,金珠既已尋回,您心里的大石也算落下了不是?”

又轉(zhuǎn)向眾人:“喜姑姑想必也是一時心急,難免失了分寸?!?/p>

“依下官看,待畫舫靠岸后,這小賊便由衙門來尋?!?/p>

他看向凌曦:“至于凌姑娘受的委屈,讓喜姑姑給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如何?”

不等凌曦回答,他便轉(zhuǎn)向祁照月:“殿下您看?”

祁照月瞪了一眼凌曦,咬牙切齒道:“便這樣罷。”

凌曦看了一眼沈晏,又看了眼祁照月。

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沒得選。

今日之事只能這般了結(jié)。

明明是祁照月設(shè)計害,卻因為對方是公主,便只能將這啞巴虧吞下!

著實是太過氣人!

喜姑聞言,忙不迭想順著白浩給的臺階下。

她剛要屈膝朝凌曦行禮,口稱“是奴婢魯莽……”

“不夠?!鄙蜿痰鲁鰞蓚€字。

恩?

凌曦眨了眼,側(cè)頭看他。

他方才說了什么?

喜姑剛放下去半截的心,倏地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祁照月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沈晏,眼底是壓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晏哥哥!”她聲音尖銳了幾分,“你還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