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霆的嘴唇微微顫抖,
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以為自已會發(fā)狂,他以為自已會咆哮。
但在這一刻....他卻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
靜靜的看著那道....曾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身影。
那是他的隊長....他的老師...他發(fā)誓追隨一生的...戰(zhàn)士!
七年擠壓的委屈,孤獨,
以及那份從未真正熄滅的,對眼前這個人的信任,
在這一刻幾乎要決堤。
他只能死死地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住幾乎要失控的表情,
但那已然泛紅的眼球和劇烈起伏的胸膛,
卻已經(jīng)泄露了他內(nèi)心翻天覆地的海嘯。
沒有一句話。
在這陰冷,潮濕,令人窒息的監(jiān)獄里。
在兩個曾經(jīng)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之間,
只有這一眼。
這一眼,穿透了九年的光陰,
穿透了沉重的痛苦與磨難,
穿透了一切的一切。
周渡深深的看著岳震霆,
一口深沉的喘息落下,
那是一股激動,一股信任,一股....久別重逢的源遠流長。
周渡極其輕微的,幾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
眼神之中的決絕更加清晰。
一切就如曾經(jīng)那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互相讀懂互相的默契。
岳震霆深吸了一口濕熱的空氣,
眼中的光芒更盛,那不僅僅是希望,
更是一種重新被點燃的,近乎信仰般的信任。
所有的言語都已多余。
他知道,他等的人來了。
他說....要帶他回家。
岳震霆沒有問‘怎么逃’,危險嗎’。
他只是深深的看著周渡,
仿佛周渡的那句承諾,
比他七年來聽到的任何都更真實,更有力!
那強忍著的淚花,在這一刻終于無法控制。
如雨點般不斷順著他的面龐,滴落在腳下。
胸腔的強烈起伏,終于在這一刻再也無法控制。
哭....在這充斥著折磨,危險,人吃人的地獄,
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展示出自已的脆弱,
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宣告著自已的苦痛與悲傷。
因為...那個能夠擋在他身前的男人,來了。
那個....可以讓他放下一切防備的男人...接他來了。
“啊....啊....?。 ?/p>
猶如一個迷途的小孩,終于找到了回家的道路。
又猶如一只四處流浪的野狗,
終于在凍死前的最后一刻,
等來了那個比死亡更早來臨的神明。
決堤的洪水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無盡的委屈伴隨著淚水,
在所有人那震驚而又詫異的注視之下,
放肆哭泣,嚎啕大哭??!
“你來了...是你...隊長...?。?!?。。?!”
近乎崩潰到了極點,
現(xiàn)在的他,根本沒有了那人屠該有的冷漠和肅殺,
沒有了所有囚犯眼中殺伐果斷的閻王之稱。
他就是個普通人,就是個永遠跟在隊長身旁的北六副突。
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
地獄再深....他們也能一起闖出去。
周渡很認定男兒有淚不輕彈,
但在這一刻,看著那崩潰的身影,
他的眼圈已經(jīng)越發(fā)泛紅,
一滴淚順著眼角劃過,
好似一錘重音,嗡然落在地面之上。
而就是在這極具反差的情景之中,
無論是謝坤,錢吉還是皮尸,
都是在這一刻略帶幾分詫異和驚訝的看著岳震霆,
誰能接受的了,
一個跟他們待了這么多年,
還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家伙,
突然就這么哭到如此程度?
這極度無法讓人理解的情況,
讓的三大閻王都是忘記了眼前破壞了規(guī)矩,擅自走出牢房的周渡。
錢吉在愣了好一會之后,
眼中的震驚逐漸被煩躁和惡心所取代,
哭?!
太他媽的吵了??!
“你他媽的給老子安靜點!!”
怒吼聲出,尸猴腳掌猛地跺地,
干瘦的身軀轟然暴起,
野蠻狂躁的氣息在這一刻全然充斥,
生猛的沖擊之下,鐵拳伴隨著渾身的力量直接向著岳震霆怒砸而去!
毫無人性的說打就打!
可...就在鐵拳爆出的剎那!
錢吉的雙眸不可置信,而又難以理解的驟然凝縮。
就在這一瞬間...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絕對的‘靜’。
如同深海炸彈引爆前那極致的壓縮。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凝固不動,
時間本身,仿佛在這一刻被無形的手死死按住了暫停鍵。
就是那道在他眼中,毫無氣息,毫無威脅,
先前還宛若一個不怕死的普通囚犯般的身影....
就那樣憑空出現(xiàn)在了自已和岳震霆的面前??!
錢吉面上的狂躁瞬間凍結(jié),肌肉僵硬的如同石膏。
他揮出的拳頭,就那么懸在半空,
無法落下,也無法收回。
瞳孔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急劇收縮,
如針尖般大小,倒映出眼前的身影,
那是一種讓周遭空氣都停止流動的絕對壓迫感!
這...不就是個普通的囚犯嗎?!
自已明明,在一秒之前都沒從這家伙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有威脅的感覺,
可怎么....??!
咔..咔...
好似骨骼都已經(jīng)凝固,
他驚悚的抬起頭,只對上了一雙眼睛。
冰冷。
純粹的,毫無雜質(zhì)的冰冷。
那不是殺意,殺意尚有溫度,
但這雙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情緒,沒有波動,
甚至沒有將他尸猴視為一個‘生命體’!
那是一種俯瞰,如同人類偶爾低頭,
瞥見腳下螞蟻時的漠然。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錢吉只感覺自已辛苦搏殺半生,
用無數(shù)對手的哀嚎堆積起來的兇名和殺氣,
在瞬間被瓦解,崩碎成可笑的粉末!
他渾身每一塊肌肉,
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尖嘯著發(fā)出警報,催促他趕緊逃離。
但身體卻像被澆鑄進了水泥柱,
連動一動手指都成了奢望。
冷汗,冰涼的冷汗,
從他額角,脊背瘋狂滲出,瞬間浸透了渾身的衣裳。
謝坤和皮尸,直到這一刻,
才剛剛發(fā)覺那道氣息的到來,
他們的雙眸,都是在這一瞬間,
無法理解,超出了以往所有認知的轟然漲大!
那全然鎖定錢吉的恐怖氣息,
哪怕是稍稍滲透出一分靠近在他們的身上,
都是如同被火焰灼燒,被海浪席卷!
窒息...腿腳發(fā)軟到極點的抖動。
這是...什么?!
死寂之中,那道剛剛完全被他們無視的身影,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無比的鉆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深處,
帶著一種奇特的回響,仿佛來自幽冥地府!
“誰允許你,動了?”